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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曲終三恨

高玉繩直言問道,“大人,您不是答應過我……”

卻被人擺手打斷,道,“哪兒的話呀,這聖旨難違,何況那小子是個有心人,自己甘願參軍,說是報效朝廷,這我哪能攔著呢?”

“你……!大人,你這是言而無信!出爾反爾!”高玉繩氣的一張俊俏的臉通紅,他一甩手,怒道,“罷了,我也算為您唱了這麼些年的戲了,今日我就帶著班子搬出梨園,此後咱們不再相干!”

官員挑眉,使了個眼神,就立即有近衛兵架住了門口,讓高玉繩無路可退。

他得意道,“我勸你還是乖乖呆在梨園,不要辜負了沈家小子的良苦用心。”

“你這一出走,我在軍中倒也認得幾位副將與統帥,要捏死那小子,可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高玉繩惱怒的一拍桌子,憤憤道,“軍中自有軍法,豈由得你拿來威脅於我?!”

“不信?不信你可以試試,”官員果然示意衛兵放開去路,自己又悠閒的呷了一口滾茶,道,“拿那小子的命試試。”

高玉繩幾乎是咬碎銀牙,卻又無可奈何,那種深深的悲痛與憤怒一點點演變成絕望,一點點變成了妥協爬進了他的心中。

他鬆開了攥緊的拳頭,咬牙道,“我留下便是!”

官員收了眼神,卻更得寸進尺,道,“哦,對了,還有一事。”

“皇上的萬壽節快到了,特地發了摺子,要你的班子進皇城聽令,我看你手底下幾個徒弟學的很不錯,便由他們領著你的班子去吧,你就不必去了,我還想多聽你唱幾回呢。”

高玉繩又攥起了拳頭,指甲摳得肉生疼,他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但硬生生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了幾個字,道,“……好!如您所願!”

官員大笑了一陣,一揮手,道,“來人!好生送高先生回去休息!”

高玉繩不知道他是怎麼回到梨園的,只覺得眼前天昏地暗,他什麼也不想看見,什麼也不想聽見。

一進屋子,他瞥見還在桌上安靜躺著的信件,其中的囑咐還字字都在心頭。

他不能就這麼倒下,再難的日子,不是都挺過來了嗎?

“阿山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

這事兒最終以高玉繩留在了梨園結尾,但他也多留了個心眼,以要留下幾個熟手伺候為由,專門留下了沈山河託付照看他的幾人。

後來,他整日周旋於官員之間,披衣唱曲,就像一隻住在金絲籠子裡的家雀。

進皇城的班子在皇帝的萬壽節上大放異彩,與其他流派交融,逐漸衍生出了完整的京劇流派,對此高玉繩當然很是欣慰,也算是好不容易在險境中又重新看見了能作為心靈寄託的事兒。

三年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他學聰明瞭,懂得察言觀色了,懂得耍心機說是非了,他把自己保護的很好。

臨近三年之期時,他甚至計劃了好幾種逃離此處的路線,只待沈山河卸甲歸來,他要和兄弟兩人離開這吃人的地獄,不論是歸隱山田,還是另謀出路,都好過如今。

可天不遂人願,三年轉眼便到了。

高玉繩等來的不是平安回來的沈山河,而是軍中派遣使者送來的一副戰盔衣冠,以及……沈山河戰死的訊息。

屍骨無存,又或是曝屍荒野無人問津,他不得而知。

現如今,他只記得那天是年末,本該除舊迎新之時,下了好大一場的鵝毛大雪,但那樣乾淨的純與白,染上了沈山河死亡的噩耗。

高玉繩頭一次掉這麼多眼淚。

他打發走了所有的人,坐在銅鏡前,畫上戲妝,穿上戲服。

帶上了那戰盔衣冠,與沈山河留給自己的手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