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一月二十,冬至。
王老夫人纏綿病榻,自從暮雪院被燒了之後就一病不起。
餘氏的病卻趕在王萱蕊出閣前好了。
十一月初,京城迎來了第一場雪,大雪紛紛揚揚,天總是沉著,一直到冬至這天,雪已經壓得厚厚的了。
甬道里有拿著大尾巴掃帚掃雪的下人,竹枝刮在地上的回聲,讓人聽了心生荒涼,感覺冬日似乎更難熬了。
魏氏依舊主持王家中饋,在王老夫人面前伺候湯藥的就成了餘氏。
實際上就是餘氏在一旁看著,蘇媽媽喂藥,她時不時的問候兩句,傳出去就成了餘氏純善至孝,親侍湯藥,毫無怨言。
不費吹灰之力,就把美名摘了去。
冬至這天祭了祖先,府裡發放福餃給下人們吃,主子們的也是餃子,不過今年的只有十六種餡兒,比去年少了十二種餡兒,餘氏為此心中不滿,覺得魏氏管家太過苛刻了。
冬至這天,京城裡還發生了一件重要的事。
城北佔了半條榆錢衚衕的英國公府辦喜事,英國公世子娶妻了。
嫁女兒的是永昌伯府,嫁的又是嫡長女胡錦繡,一百二十抬嫁妝,大紅錦綢的八抬大轎前後都是唱喜班子,一路上敲鑼打鼓,嗩吶聲聲,再後面跟著的是浩浩蕩蕩的嫁妝隊伍。
最搶眼的還是騎著高頭大馬走在花轎前一身大紅喜服的新郎官,汪澤今兒看起來紅光滿面,配著一張俊朗的面龐,挺拔的身姿,真是風流倜儻,看得少女們春心微動,面露羞澀,可是新郎官面上笑容卻是淡淡的。
此時街旁的茶樓上,戴著白紗帷帽的女子臨窗而立。
她目光陰鷙的盯著繡著麒麟送子的大紅轎帷,還有轎木上貼著的牡丹金箔,轎子四角懸掛著的五蝠來賀的彩絲絡子,這些象徵著吉祥如意的東西刺痛了她的眸子!
憑什麼坐在花轎上的是她胡錦繡?王萱蕊的臉在帷帽垂下的輕紗中猙獰無比。
胡錦繡哪裡比她好了,相貌平平,才情平庸,她就是佔著永昌伯府嫡女的名分,才能壓過她,坐上了英國公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倘若她是大娘子餘氏肚子裡出來的,今兒花轎上的恐怕是自己了吧。
想到以後自己要執妾禮,永遠的被胡錦繡壓上一頭,王萱蕊就覺得彷彿吃了一隻癩蛤蟆,不由的噁心!
盈夢有些害怕的喊了她一聲:“姑娘,我們該回去了,若是被發現了……”
王萱蕊不耐煩的打斷了盈夢的話:“知道了。”
林玉安這段時間給王老夫人繡了一個精緻的夾棉湯婆子套,抽了時間特地送過來。
王老夫人病怏怏的,見到林玉安勉強露出了一抹慈祥的笑容:“天寒地凍的,有什麼讓丫鬟送來就行了,可別凍壞了身子。”
看見王老夫人的精神好了些,林玉安心中稍安,可下一秒又聽見王老夫人劇烈的咳嗽了起來,林玉安心中一急,忙替她輕輕的拍背。
王老夫人笑著拉過了林玉安的手:“你若是有什麼就給我說,趁我現在還有力氣說話,還能給你……咳……”
林玉安聽著這話,鼻尖一酸,眼淚撲簌撲簌的就落了下來,她撲在王老夫人的懷裡,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對王老夫人的在意,她聲音哽咽:“外祖母,您是除了母親,對我最好的人了,您會長命百歲的,一定會!”
聽著林玉安有些孩子氣的話,王老夫人面色蒼白的笑了笑,伸手輕輕的摸著林玉安的腦袋:“傻姑娘,你是我的親外孫女,不疼你又能疼誰呢?”
蘇媽媽見了,也不由心酸。
都是外孫女,可是大姑奶奶的女兒昭華公主卻從未得到過老夫人這般巴心巴肝的寵愛,究其原因,老夫人到底是心疼五姑奶奶,心疼安姐兒這個苦命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