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野心。
周景文獲得特赦之後,我爸對我的監管興致也日漸淡薄,最終止於我在學校的某次段考。而我的書法水平,同樣止步於此。
沈宴對書法卻似乎頗有些研究。這一點我從前一無所知,也從未見他寫過。
只是我爸這人有個習慣,喜歡聽人點評他的作品,沈宴頂著被掃地出門的壓力,竟也說得條條是道,有板有眼,連我攏手站在旁邊聽著,也不得不驚歎他哄人的本事。
我爸被誇得十分受用,臉上雖然還是冷冰冰的,聲音倒緩和不少,不甘不願地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說難得還有年輕人懂這些。
沈宴照例一臉謙恭:“我哥喜歡收藏名人字畫,聽他說的多了,自然也懂一些。叔叔的字筆力遒勁瀟灑,沒有幾十年的功夫做不到這樣遊刃有餘。”
開團年飯。
沈宴也上了桌子,我爸什麼都沒說,我自然也不管。不過氣氛還是有點怪。
四方的桌子,我對面坐著我媽,沈宴對著的則是我爸。而他那個位子,從前坐的只有周景文。
我爸大概也是突然想到這個,原本就沒什麼好臉色,這下更是雪上加霜,一句話一個表情也沒有了,真正像誰欠了他幾千幾百萬的錢。
欠我爸的這個人無疑是我。我心裡非常清楚,因此更加夾緊尾巴做人。只是我忘了,我爸要逮我的錯,我就是縫上嘴巴,他一樣可以抓到把柄。
“好菜好飯伺候著,你這臉還要甩給誰看!”我爸啪地一聲將筷子拍到桌子上,“挑挑揀揀的,不吃就滾下去。”
我媽護著我,馬上幫我頂回去:“又來了又來了!我就想問問,你還讓不讓人好好過個年?”說著還不忘往我面前的碟子裡送一塊糖醋排骨,笑著勸我,“特意選的進口料,說是容易脫骨,肉還特別香,你多吃點。”
我望著早已經堆成山的菜犯難,想勸我媽少夾一點,又不忍心拂了她的好意;想勉強自己多吃幾口,胃裡卻抗議得比我爸發火還激烈。
“爸,媽……”
“叔你別怪小景,他昨天才胃不舒服,吃多了真怕不消化。”沈宴總算眼力還不錯,加上最近演技爆發,簡直演什麼像什麼。
他一面裝得無比懂我,一面笑著將我面前的碟子移到他面前,然後又另舀了一碗湯遞到我手裡,說:“阿姨這個湯熬得特別鮮,回頭我也學學,你想什麼時候喝都有。”
守歲也是件痛苦的事。
但讓我痛苦的,是我搞不清楚我爸現在對我的態度,到底有多少是因為沈宴,或者僅僅是因為他不喜歡我。
四個人各懷心事地看著電視,今年的春節晚會比去年更無厘頭,小品生硬卻偏要強行挑起人的笑點,魔術穿幫看得我隔著螢幕都嫌尷尬。看不到一半,我終於熬不下去,打算回房睡覺。
我媽飛快跟進來,站在床邊問我沈宴要怎麼安排。
我這才意識到還有這個現實的問題。 我家只有三房,我爸媽一間,我和周景文各一間。讓沈宴住周景文那屋子,我猜我爸第一個要跳出來發火。可要讓他跟我擠一張床,別說我爸同樣有意見,我自己心裡都轉不過這個彎。
“他睡我這兒,我睡文文那屋吧。”我說,這幾乎是唯一能兩全的選擇。
我媽顯然也想到了,只是願意尊重我的意見才來問我,見我這樣回答,她先是舒一口氣,卻慢慢紅了眼眶,低聲說:“要實在不行就讓他睡客廳。”
我笑著搖頭:“沒什麼不行。”
周景文的房間,自從他走後,我再也沒進來過,到如今已超過十年。
時間過去這麼久,記憶都發黃破碎,想不到屋裡的東西卻儲存得很好,周景文從前用過的東西,籃球,運動鞋,衣服還有課本,幾乎都在原來的位置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