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一卷《中陰聞教得度經》他都能背誦如流了。他對凡俗界的死亡早已經超脫而淡然。但是這一次,他卻比任何一個俗人都更加真切的感覺到了死亡的猙獰和恐怖。
就因為他從邊巴的遺容裡看出這是一個跟他一樣修煉密法的人?就因為他從壓扁的頭頂看到了上星穴上的血洞?上星穴是靈識離開的地方,車禍怎麼能在這個地方壓出血洞來?一個招致殺身之禍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人。
誰?誰是那個置他於死地的人?他驚恐地四下看看。
阿若喇嘛的黃色僧衣和紫色袈裟把他從那麼多送殯的人中單零出來,很多人都看著他。他看到爐門已經開啟,死者邊巴就要被焚屍工人推進大火中,趕緊離開,來到殯儀館舉行儀式的大廳裡,像憋了很久,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兩個警察衝了進來,見人就問:“死者呢?燒了沒有?先不要燒。”
阿若喇嘛想:已經來不及了。他低頭走出殯儀館,路過一輛藍白相間的路虎警車,走向了停車場。
喇嘛鳥裡,鄔堅林巴正在指扣鑲嵌著貓眼夜光石的檀香木念珠,唱誦著《阿彌陀佛往生心咒》,這是祝願亡者得生極樂世界的意思。見阿若喇嘛進來,便遞過去一封信。
“誰送來的?”
“是個頭頂上星穴上有血洞的人,他說他是‘不動佛’。”
他一驚:“頭頂有血洞的不動佛?”
信是打了怖威金剛封印的,用藏文寫著“阿若·炯乃上師親啟”,撕開卻沒有信瓤。阿若喇嘛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也不知是激動,還是緊張,一抖就把邊巴的遺容帶給他的驚駭抖到一邊去了。他愣怔著,心說莫非就在今天?就在這個時候?他翻來覆去地看著信,誰是信使?真的還是假的?他發現當那個記錄在《地下預言》中的古老約定仙鶴一般翩然而來時,他並沒有做好準備,所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福緣大到可以成為那個古老約定的擔當者。約定是這樣的:
一封沒有內容的信,那是空行母送來的蓮師授記:現在開始。
現在開始?是不是開啟“七度母之門”的鑰匙就要出現了?阿若喇嘛穩了穩情緒,鄭重地把信放進衣懷說:“快回雍和宮,有人要來。”
“誰啊?”鄔堅林巴漫不經心地問道。
阿若喇嘛不回答。鄔堅林巴便不再打聽,啟動喇嘛鳥,繼續唱誦著《阿彌陀佛往生心咒》,慢慢地開,穩穩地走。他是一個修煉虛無境的僧人,把什麼都看得可有可無,阿若喇嘛說他是人淡如菊,身空如氣,命清如虛,境寬如宇。
阿若喇嘛說:“我有一種預感,‘七度母之門’可能要被開啟了。”
鄔堅林巴說:“‘七度母之門’是沉思之門,與其開啟了以後沉思,不如讓我們堅守原來的沉思。”
阿若喇嘛說:“未開門是人的沉思,開了門是佛的沉思,難道你不想成佛?”
他說:“不想。”
阿若喇嘛吃驚地“啊”了一聲:“那你念佛修佛幹什麼?”
他說:“做人唄。”
白色的喇嘛鳥帶著一顆成佛之心和一顆做人之心,駛向雍和宮。
地下預言 5
已是暮色四合,天空詭秘地陰沉著,同比往日似乎暗淡了許多。阿若喇嘛愣住了,他看到等在雍和宮門口的,竟是他在殯儀館見過的兩個警察和路虎警車。警車是鳴著警笛來到雍和宮的,一路暢通,比喇嘛鳥早到了半個小時。
最後一批遊客剛剛離去,雍和宮南院臨街的大門正要關閉,看到駛來的喇嘛鳥後又敞開了。阿若喇嘛讓鄔堅林巴停車,自己下來,站到了離警察十步遠的地方。兩個警察都是中年人,從長相看,一個是漢民,一個是藏民。
兩個警察走過來,都用一雙護法神一般銳利而陰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