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想聽,自然可以。」
袁叔明乃袁家第三子,當年袁母腹中仍懷一胎,袁父常笑道,許要齊全了伯仲叔季。
然而,腹中胎兒五月份大時府中大火,燒盡所有,而當時袁叔明因身體虛弱與奶孃長期外住於寺中,遂逃過一劫。
瑞王幾次欲拉袁家入隊,皆被袁父拒絕,為斬草除根不留禍患,於是造了場火勢。家破人亡的仇兇他一直記在心中,奶孃怕被別人發現便將他以兒子名義帶回老家,然奶孃哥嫂不待見,處處苛待。
從山上逃出後,他漫無目的跑路,因飢餓疲乏,加上大大小小傷勢最終倒在路邊,不曾想老天給他機會,讓他得以接觸瑞王沈奕。
「是不是奇怪,既是仇人,為何還要幫他登基?」
林照沉默著,頷首。
宋玉度仰天笑出聲,幾許癲瘋。
「我是瘋狗,是不是這樣說我的?」他看向林照,逼迫著詢問,林照撤身皺眉不語。
宋玉度並無糾纏意,面上是詭譎癲狂的笑:「瘋字我倒是喜歡,知道我起初為什麼不對元期出手麼?」
他自答自問:「因為沒意思啊,我啊寫信告訴他,三皇子還活著,但是沒有找到人,後來是找到人了,但是殺不了。你猜猜,他會不會惶恐擔憂。」
宋玉度慘白的面容此時添了詭異,像是地獄中爬出的索命鬼,陰森,淒黯。
「讓他夜不能寐,提醒他,他的頭上時時刻刻懸著把刀,是不是很有趣?」
林照背脊憑空生出陰涼意,她好似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他是瘋的,瘋到千般萬般謀劃,只為給仇人最致命的一擊。
「你可知什麼才是最解恨?」
林照頭一次啟唇接下他的話:「從雲端跌下地獄,在最接近希望時給予絕望。」
話說出口,她自己都忍不住地顫慄。
宋玉度滯一瞬,而後兀自撫掌大笑。
「林姑娘,你瞧,真是可惜,我們沒有早些遇見。」
他的遺憾不加掩飾,但林照知曉,這不過只能成為他路上聊以慰藉的調味,他終究要為一個目標而活。
宋玉度會阻止仲熙,因為他要讓瑞王沈奕順順利利地登上他心心念唸的九五至尊之位,而後再在他尚未從喜悅中走出時,將他從皇位上拉下馬,狠狠揉搓。
耳邊又是幾聲疼痛的咳聲。
宋玉度活不久了。
他的時間所剩無幾。
林照恍然大悟。
「還有一日,就在後日,三皇子可以露面了。就在他登基時,你覺得如何?」
她抿唇:「因為活不久了,所以你一早就想好了要和王爺合作。」
宋玉度看她一眼:「不盡然,林姑娘,你以為武成王是白叫的?真的硬碰硬,瑞王怕是不能登基,我的目的也就大打折扣了。」
他頓,攤開手,五指皆在不住抖顫,苦笑攀上面容:「想來若是我有足夠時間,我自然會親自將他拉下來,即便和王爺作對。」
林照聽得心臟怦怦跳,她想起身,去告訴仲熙。
手臂卻被抓住,她順著望去,是宋玉度陰森的神色:「我可以放林姑娘回去,我手中且拿著沈奕的把柄和一些王爺意想不到的驚喜,皆可作為極大助力。
然而我有一個條件,王爺和三皇子需在他登基那日才可行動,且沈奕最後只能由我送走。」
「你何不直接去和王爺說道?」
他並不回應,堅持亦堅決道:「林姑娘可同意?」
無聲幾瞬,林照鄭重頷首:「好,我答應你。」
餘暉終被黑夜取代,石階上仰躺一人。
玄衣融入暗夜,濃重的寂寥和悲痛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