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的曼得拉,“彰教授沒醉,外國友人醉了。我知道,別人的面子我不給,你的佛面我能不給嗎?”
我這才明白,常勝縣長對我的熱情,完全是因為李論的關係。李論現在還是省計委計劃處的處長,手裡握著上千萬過億元專案的審批權,李論的吩咐對他如同聖旨。他根本不是以為我會考上什麼副市長,也沒有看得起我是副教授。他討好的不是我,而是李論。我不過是他向李論獻媚的途徑,也是李論炫耀和證實權力的試金石。如此而已。
我從縣長手裡要過電話,對李論說李處長。李論聽出是我的聲音,說你罵我。我改口說李副市長。
“彰副市長。”李論回敬道,“你好摸(麼)?”
“我好摸,很好摸,”我說,“我原以為自己是猴屁股,託你的造化,變成馬屁股了。”
“文聯同志,做人要厚道,”李論引用電影《手機》裡的話,“不要自以為是,孤芳自賞。縣長常勝這人是我的好兄弟,不要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好車接你,好酒待你,你還不領人家的情,這就不對了。”
“對不起,我錯了,”我說,“我改!”
我把手機還給縣長,緊接著端起酒杯,向縣長敬去。
“謝謝你的款待,常縣長!”
常勝縣長難堪的臉上勉強露出悅色,像是被潑了一瓢冷水的炭火艱難地復燃。他和我把酒乾了。
末了,縣長說:“明天,我過來陪你喝早茶,送送你。”
我說不了,縣長!
“送送你嘛。”
“不!不不!”
縣長見我態度堅決,說:“那好吧,車明天照送你。我讓秘書給鄉里打個招呼。”他的表情一愣,“你家是在哪個鄉了?”
“菁盛。”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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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菁盛呀,和李處長同鄉。”縣長揚揚手,“我給鄉長打電話,親自打,讓他陪你。”
我說:“不用,我有個弟弟就在鄉里工作,有他陪我就行了。”
“是嗎?你弟弟是誰呀?”
“彰文合。”我說。
“彰文合?”縣長邊在腦子裡搜尋邊說。
“在鄉里當宣委。”
“彰文合,我記下了,”縣長邊點頭邊說,彷彿我囑託他什麼似的,“知道了,你放心。”
“常縣長,我沒別的意思,”我說,“我的意思是不想太麻煩縣裡鄉里,有我弟弟陪我就行了。”
“我知道。”縣長拍拍我的肩,然後順手和我握別。他福相、世故的臉上露出笑容。那笑容讓我看上去就像深潭的水渦,輕蔑地朝我盪漾。
8
我站在河岸上,指著對岸山腳下的屯子,對曼得拉說,那就是我的家。
曼得拉手往額前一抵,像猴子一樣眺望。他眼睛骨碌碌地轉,說是哪一家?
“最裡面,只露出屋頂的瓦房就是。”站在曼得拉旁邊的我弟弟說。
曼得拉又望了一會,像是看到了,“師太現在就在那裡嗎?”
我弟弟突然發出一聲長呼。猿啼一樣的聲音傳過河去,抵達對面的山,又向我們迴盪。
曼得拉看著我弟弟,看看我,想弄明白我弟弟為什麼呼叫。
“叫船。”我說。
“叫床?”曼得拉說。
我看著曼得拉,“你平時是這麼叫床的嗎?”
曼得拉笑笑,看著河對面碼頭的一條渡船。“我明白了,是叫船,不是叫床。”他其實清楚我弟弟呼叫的用意,也聽懂我的話。
渡船上現在沒人。
屯子裡走出一個人,戴著斗笠。他下了對岸的碼頭,那是渡船的船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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