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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部分

是青羨林慌忙站了出來。阻止道:“將軍身系千軍安危,怎可以身飼刑?再者。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原本不是可以紙上臆測地。依在下看來,事情既已到了如此地步,設想如何善後才是當務之急,將軍須以有用之身主持軍務。怎能一時義憤任性毀傷三軍柱石?”

他是隨軍幕僚,換句話說,是可以左右將軍策略的重要人物。雖然幕僚之職不入朝廷軍政系統,都是主帥自家供奉的,但,幕僚在軍中地地位,從來就不低。幾個月前召集西南戍邊軍與烏蘭部在寒雲關決戰的狄芳,原本就是鎮守將軍地幕僚。

更何況,青羨林是征討烏蘭將軍王府長史。是遠在王都的平涼王的代言人。

在如今的寒雲關中,照名義上來說,最位高權重的人有三個。曲靜自然不必說了。他是三軍主帥。天風宿則代表朝廷,掣肘曲靜地權力。最稀奇的是青羨林。他作為將軍王府長史。原本應該負責大軍征討的輜重錢糧,當然。曲星河不可能讓他染指這一片,於是把他踢來給曲靜當幕僚出謀獻策。不管將軍府長史還是隨軍幕僚,都不是朝廷正職,一個是平涼王花銀子請的,另外一個是大將軍出錢供奉的,然而,他卻是不折不扣的重要人物,身兼三軍智囊、糧倉和錢袋子三個身份。

最微妙的是,這位看似代表著平涼王府的幕僚大人,實際上是朝廷最大軍系董家的外孫。他來替曲靜說話,那就不是護短了,是仗義執言。聽聽他說得何等冠冕堂皇?將軍一身維繫三軍安危,將軍就是三軍柱石,倘若執意要以身受刑,那就是不把三軍將士地性命放在心上。作為一個愛兵如子的好將軍,怎麼可以幹這種不管不顧很任性的事?

青羨林求情地話才剛剛說完,西涼諸將立即就紛紛下跪勸阻。

偏偏曲靜那小子根本就不領情,桃花眼一翻,安之若素地伏在刑凳上,命令道:“打。”

在西涼軍中很有點令行禁止的味道,他一個字吐出之後,執棍地士兵就朝他屈膝施禮,道聲得罪,就一左一右掄開膀子開打了。那刑凳不過二尺寬,伏在上面勉強得很,曲靜很小心地避開了自己肩傷地位置,微微側著頭,雙手抱著刑凳的頂端——我記得他從小就很怕疼,小時候和我打架被抓住了,姑姑捨不得打我,寒夫人卻捨得打他,一頓板子下來,他總是哭得聲音都啞掉,兩個眼睛又紅又腫,可憐兮兮地說孃親不疼他了……

軍法無情,軍棍又怎麼能和寒夫人地小板子相比?我聽見漆棍破空,狠狠落在皮肉之上,發出令人驚懼的鈍響。曲靜原本安然側躺在刑凳上的臉,在那一瞬間扭曲了,我親眼看見他纖細烏黑的眉緊緊蹙起,糯米般雪白的牙齒叩在一起,不小心碰破了下唇,一抹殷紅在唇內若隱若現。他整個肩膀都緊張了起來,繃直身子抱緊了身下的刑凳,每一寸肌膚都昭示著他正在承受著的痛苦。

我被這樣近在咫尺的刑罰驚呆了,我沒有見過這樣赤裸裸的傷害。用粗野的刑具蹂躪著皮肉,用痛苦來折磨一個人。尤其這個人還是我很熟悉的,儘管我不喜歡他總是粘著我,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是我曾經的玩伴。他用蛇用毛毛蟲嚇唬過我,也曾冒險翻山爬樹給我採摘野果,好吧,就算我不怕蛇也不怕毛毛蟲,他摘來的野果我也沒吃,但是,我領情。我知道如果別人對我的好取悅了我,我就應該給他回報。

可是,我可以怎麼救他?我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指縫中殘留的鮮血,覺得無能為力。

他今天在堂上受刑,是因為我殺了扶沅公主。他不想讓人知道我的存在,也不想讓天風宿繼續唧唧歪歪下去。所以,他選擇受刑。他是西涼軍的主帥,朝廷征討西南此役的指揮者,他在這裡擁有著絕對的權柄,但是,他不可以和規矩作對。權勢、力量,在軍規面前一文不值。

我不能衝出去替他受刑,這樣會徹底毀壞他設法保全我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