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五指次第展開。擬蘭花綻放,掌心柔勁倏地四下散開,空中飛舞的琺琅珠盡數落回手心。這麼多年沒碰過了,難為身體還記得掌控的感覺。我有些開心地笑了笑,說道:“我只是沒想到罷了。”從前功力不到家時不能凌空制穴,所以才弄出那麼一堆小珠子來,專打穴道,並不傷及皮肉。
就為了這個珠子,上官叔叔還說我心慈手軟。是小女兒心態。姑姑在一旁淡淡地評價道:“你幾時見過點穴將人點得遍體鱗傷地?”言下之意,自然是我好強好面子,並不是心存仁善。
那時候我只有六歲。聽得似懂非懂的,我沒有告訴姑姑。之所以用這個當暗器。完全是被曲靜地彈珠遊戲啟發的……想起曲靜,捏著珠子的手指不禁有些緊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無法面對他。他和姬檀的關係讓我覺得不安,尤其是姬檀言辭中對他毫不掩飾的信任——姬檀授意我行刺曲叔叔,其後必然是曲靜暫時掌權。以天風宿地威望,一旦曲叔叔倒下去,區區一個後生小輩的曲靜,他鎮得住場子麼?曲靜必然要讓權。
天風宿是董攸舊屬,青羨林是董攸的外孫,這樣一來,整個西南戰局實際上還是落入了董氏的控制之中。固然天風宿不會旗幟鮮明地涉足朝堂之爭,偶然還會維護姬檀一二,他畢竟是董攸的舊屬,血澆鐵打的交情擺在那裡呢。憑什麼姬檀就這麼肯定,曲靜一定能在西南站住腳跟?曲叔叔在姬檀的授意下遇刺之後,身為人子的曲靜憑什麼就依然會效忠皇帝?!
姬檀到底是哪裡來的信心,他和曲靜真地有著那樣不可離間、挑撥,乃至弒父都無法疏遠的感情麼?或者說,是利益?我很認真地想著這個問題。姬檀能夠給曲靜什麼?值得他這樣死心塌地?
紫靨用毛巾將我的腳丫子擦拭乾淨,一邊替我套著鞋襪,一邊叮囑道:“少主,奴婢聽說平涼王武藝修為相當之高,曲世子劍術也得過宮主指點,想來不凡,您此去東園一定要小心——您還是帶著奴婢一起去吧,有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我就知道她肯定會找機會求我帶她一起,不過,平涼王府一下子就盤踞了三大高手,臥病在床地曲叔叔就算了,隨便讓她撞上了曲靜還是青羨林,那就夠喝一壺的了。仍是搖頭拒絕了她地提議,抖開裙襬下了床,說:“驗傷而已,我手腳輕,看清楚就走。”
紫靨憂心忡忡地說:“可是……上次您在董國丈府就迷路了……”
我不禁翻了個白眼,說:“那次你也迷路了。要不是緋妝那個笨蛋,咱們手裡有地圖,怎麼會迷路?我固然容易找錯方向,原路返回還是找得到地。清風殿不是有把東園的地圖送來麼?”
平涼王府實則是一座相當綿延龐大地建築,並不怎麼富麗堂皇,只是一個字:大。王府除了居住平涼王的親眷之外,整個西涼的軍務與政務也都在這裡商議處置。鎮日裡往來臣屬絡繹不絕,所以,平涼王居住的地方實際是單獨的一個院落,因為在王府東邊,所以被稱之為東園。
相傳平涼王在位期間輕徭薄賦、與民休息,自身的做派也是絲毫不鋪張浪費的,勤儉節約得很,這一夜趕到他居住的東園,也不得不承認真是如此。真的只是很普通的一個院子,大約十多年不曾翻修了,看起來頗為陳舊,四處都被打掃得很乾淨,什麼奇石異草都沒有,只有廊角擺著幾盆根雕。這根雕要是放在董國丈府那樣漂亮的園子裡,固然是錦上添花,有趣得很,放在平涼王府的東園裡,卻無比突兀,寒酸十分。
估計這幾盆根雕也是素來喜好風雅的寒夫人弄的吧?要是曲靜敢動這個心思,曲叔叔估計能暴跳如雷把他的腿都打斷。我躲在東園的夜色中,側目望著上院堂屋裡昏黃的燭火,暗想還是來得太早了。
曲叔叔的屋子裡明顯不止不一個人,兩個氣息凝定的高手,八成是曲靜和青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