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眉端坐,整個人便如冰山一般。那攪的他心中毛毛亂亂的小蝶兒,正自美眸噴火,在玉硯身後怒目而視。
而直到此刻,也才發覺,廳中一旁還坐著一個人。年紀不大,神態灑脫,一頭古怪的寸發,眯著雙眼,正上下打量自己不停。
“哈,玉硯這話可不見外了?以你我昔日的情分,我來看望看望你,又何須什麼理由?哦,倒不知這位兄臺又是何人?來此作甚?”
看到有外人在場,林慕白眼中劃過一道清光,瞬間便恢復了那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微笑著應對了兩句,卻將目光定在嶽陵身上。
玉硯眼中閃過一絲怒色,隨又下意識的偷瞟了嶽陵一眼。見他面色淡然,這才暗籲口氣。不知為什麼,她忽然極顧忌這個男子的想法,生怕因林慕白的話而誤會生氣。
“林公子說笑了,玉硯之前不幸,寄身風塵。拋頭露面,亦屬情非得已,來往之人皆客情罷了。如今既已贖身,不過一尋常女子,何敢與林公子談情分二字?至於這位公子……”
口中淡淡的說著,眼神不由自主的又再看了嶽陵一眼,語聲平淡,但分辨解釋的意味卻顯露無疑。
“我是玉硯的朋友!”轉頭看了玉硯一眼,對著玉硯那一眼微微一笑,意示明白,順便將話頭接了過來。
玉硯心頭一跳,黑長的睫毛一闔,白皙的脖頸顯出淡淡的粉色,臻首垂下。就如一個羞答答的小婦人,在丈夫出面答話之時,便要乖巧的退到後面,不敢爭言。
她這純粹是一種無意識的表現,眼見嶽陵開了口接話,心中莫名的歡喜,卻又暗暗擔憂。粉頸低垂之際,兩隻小耳朵卻是豎了起來,緊張的聽著。
第8章:賣船(上)
“我叫嶽陵,聽玉硯說林公子家境豪富,江陵第一,堪稱首富,不知是不是真的啊?”
耳邊響起嶽陵的聲音。聽著他親熱的稱呼自己的名字,卻並未再加任何姑娘、小姐的字尾,玉硯心中悸動。只是待聽到最後時,一顆心卻頓時一沉。
他惱了我了,他終還是生了氣。玉硯微微側頭瞟了過去,一時間,不由的又是委屈又是失望。
自己方才那句話,本是出於關心,不成想他心眼兒卻這麼小,跟自己不發作,衝著林慕白,卻上來就問他是不是真的是江陵首富。這種做法,豈不是欲蓋彌彰嗎?
似是有所感應,便在她眼神兒飄過去的時候,卻見嶽陵也正歪過頭來,晶亮的眸子溫潤柔和,向她微微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玉硯心中一跳,驀地斂起眸子,只覺懷中似是揣了只小兔子,蹦跳的讓她有些發慌。
只這一對眸中,她分明讀懂了嶽陵的意思。那是讓她放心,讓她不必擔憂之意。
哎呀,他明白了我的意思,那會不會氣我誤解他?唉,以他那般豁達的性子,又怎麼可能為自己一句話著惱?自己方才又怎麼能那般想他?他便生氣也是該當的了……呀,不會不會,自己又沒說什麼,他怎麼可能為此生氣?嗯,他回頭要是問起,我便就是不承認,他自也不會惱了……
玉硯低垂著頭,黛眉輕顰,只覺十七年來寧靜的心湖,就此興起了波瀾,再也不肯安定下來。
心中慌慌的,便是糾結的,這個只認識了半日的古怪男子的喜怒。一時間才下眉頭,又上心頭,於身邊旁人在說些什麼,卻是全然聽不到了。
她這裡亂糟糟的想著,旁人又哪會知道?林慕白眼見她只接了一句便即低頭不語,心中正覺詫異,卻聽嶽陵忽然向自己發問,只得轉過頭來應付。這面上的風度,好歹還是要維持的。
“嶽兄差矣,我輩文人當重學識風骨,這銀錢多少何必在意?至於說首富什麼的,不過是我林家比起旁人來,產業多些,閒錢多些罷了,當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