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與邪若界限模糊,世俗秩序也便會顛倒。
最後一句話,讓幾次張口想說什麼的刑部尚書欲辯無詞,他執掌刑獄,冷漠公正,思維力只有罰與不罰、殺與不殺,要麼不殺、要麼殺個乾淨,從來無緩和的中間地帶。
但扶雲卿那句話說得很好,以屠殺壓制屠殺,與施暴者有何區別?正與邪還何區別?
當然,刑部尚書固執刻板了一輩子,也絕非這兩句話能點醒的,只是當下他能不說話就已經很好了。
最暴躁的他不說話,其餘人便也噤了聲。
禮部的人、以及翰林學士,主張不誅十族的文官居多,紛紛朝扶雲卿投去了讚賞目光,他們還以為扶雲卿只會殺敵,講不來這些發人深省的話。
可這時候,皇帝便顯得有些下不來臺。
祁文覺是想依刑部尚書之言,誅殺何晉緯十族的,畢竟……
他安安穩穩做了幾十年皇帝,一直一帆風順,從未鬧出此等危機,可人到老年,何晉緯卻出來挑事,要推翻他、殺了他,要搶他的皇位,怎能不恨?不察覺危機?人一旦察覺危機,便想瘋了似的拔除危機,哪怕不惜一切代價,只要能永絕後患,十族也罷九族也好,就都該殺!
祁文覺隱有發白的鬢髮微微一蹙,看了一眼扶雲卿,沒說什麼。
他不贊同,此事還有得商議……
忽地,刑部尚書站了出來:“何家嫡女,何純如乃是罪臣何晉緯之女,既然何晉緯行宮變造反之事,不如便在戰前殺了她,將何純如推出去斬首示眾,搓一搓何晉緯銳氣。聽聞,何晉緯對此女頗為寵愛,不殺她,難以洩恨……”
果然還是說到這裡了。
扶雲卿秀眉緊鎖,幾不可聞地嘆了一聲。
很快……
何純如便被人從東宮提到此處。
何純如身上的嫁衣早已髒亂的不成樣子,臉上妝容也髒兮兮地糊成一團,儘管如此,仍能窺得她五官極美、模樣傾城。
昨日她風光大嫁,成為太子妃,是整個祁國女子都豔羨的物件,受萬萬人叩拜。
可今日,便成為人人可踐踏一腳的階下囚,猶如過街老鼠被喊打喊殺……
來的路上,那些平常諂媚討好她的宮人,此刻都對她指指點點。
有個在宮變裡死了弟弟的侍衛衝上來,揚起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赤紅眼眶裡全是恨,怒罵道:“都是你這個賤人的父親發動宮變,若不是你!我弟弟還活著!我們還能下值後一起喝酒!他才十九,還沒娶妻,甚至還沒享受過一天好日子……”
忽地,眾人情緒像被點燃,很快就有其他宮女太監圍上來,怒聲叱罵,想要將何純如生吞活剖、肉一片片剮下來那般罵道:
“若不是你父親,我好友就不會死!”
“你怎麼不去死,最該死的是你們何家人!安安穩穩的不好嗎?一定要造反,害死那麼多人!”
何純如不會武功,髮髻與衣服被人群暴怒撕扯,那些拳腳打在她身上,口水唾沫噴來,耳邊全是咒她、罵她去死的腌臢話!
他們將她推在地上,發狠地打罵,碾踩她最引以為傲的臉。
“不要、不要踩我的臉……”何純如驚恐萬分,無助地拼命抱頭。
而押送她的護衛,冷漠旁觀置之不理。
她前世兒時雖命苦,被母親賣給影視公司當牛做馬,可後來也當上炙手可熱的影后,受人尊敬追捧,穿越之後也一直被討好奉承、無數人敬著護著,何時遭過這些……
何純如明麗的臉上滿是屈辱與憤怒,不是愛哭之人,雙目卻委屈憤恨地湧出淚水。
淚水淌過滿是髒汙的臉上,赫然留下雜亂淚痕。
從東宮到金鑾殿的這段路,是她這輩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