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先生抹了兩把鬍子,乾笑兩聲。
「我知道陸先生也想要海港灣。」
「哦?」
「陸先生去過海港灣嗎?」
「那是當然。」
金城有誰沒有去過海港灣。
「二十年前的海港灣,和現在不一樣。」
「不錯,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那裡有一個倉庫,有時候是裝糧食,有時候是裝人。裝得久了,糧食在裡面腐了,人也開始發臭。你說,她是爛了幾天呢?外面聞也聞不到,只有裡面的耗子能聞到。耗子聞到了,把糧食扒開,從人的面板上爬過……」
未等他說完,門驟然開啟,鑽進來一個一身潔白的男孩。
卻是陸雪羽。
陸先生頭皮都快被嚴一維炸開了,房間裡儘是陰涼的氣息,配上嚴一維那冰冷刻板的聲音顯得更為恐怖。
見是陸雪羽,他便是一怒:「誰讓你進來的?!」
陸雪羽唬了一跳,從沒有被父親這樣聲色俱厲地訓斥過,扭頭就走。
陸先生道:「回來!」
陸雪羽走得更急了,被陸先生上前幾步抓過來。
做父親的緩了緩神色,冷靜下來哄勸道:「鬧什麼脾氣,爸爸不過是說了你一句。」
陸雪羽在陸先生面前格外愛嬌:「你兇我幹什麼?我又沒得罪你!」
做父親的反而賠起不是:「好好,都是爸爸的錯。」
「本來就是你的錯。」
陸先生看著愛子,笑容滿面地摸了摸他的頭,又是愛又是嘆。這孩子永遠長不大可怎麼好。
其他人,他是無所謂的。就算是陸元豐,也不是一個心情。長子是嚴加管教,用來繼承家業的。小兒子嘛,則是他後半生的寄託,心肝寶貝上的尖子。他的成功,需要人來欣賞。
至於他還有個小兒子是三兒子這件事,他則徹底忘了。
陸雪羽的假期終於可以消了,前幾天就去學校報到,今天照例是要父親送的。沒想到剛來就碰了個釘子,讓他好不自在。
他今天沒有穿他那些奇裝異服,反而乖巧的白襯衫、黑褲子,斜挎著一隻揹包,像一個年輕學生一樣站在那裡。
陸先生心頭的烏雲都被他吹散了,說了聲:「你等一等,沒看到爸爸這裡有客?叫嚴叔叔。」
陸雪羽的鞋子不好,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是個很活潑有力的青年。
可是他在嚴一維面前就變得束手束腳了,不情不願地道:「嚴叔叔……」
嚴一維看著他,此時有電話鈴打進來,陸先生去接電話。剩下陸雪羽和嚴一維單獨相對,陸雪羽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他不講話,嚴一維也不講。陸雪羽心裡卻有點彆扭,他不知道那天嚴一維看到了多少,又是否看到了告訴了別人。
他狐疑地抬頭看向嚴一維,卻沒想到嚴一維正盯著他看。
嚴一維以一種玩味探究的目光審視著他,正如野獸盯著小兔子,讓他渾身都繃緊了,竟無法動一動。
他被嚴一維這般盯著,說不上什麼感覺,之前壓在心口的書房沉重氛圍散去,轉而是很奇怪的,又熱又毛躁的感覺黏在身上,讓他渾身都不舒服。
他真是討厭他。
粗魯又兇的兵痞子。
陸先生卻接不完電話似的,竟然還聊起來了。陸雪羽等了他一會兒,不停催促著,奈何陸先生不是敷衍就是在忙,陸雪羽轉身就要自己走,陸先生又不放心。猶豫之際,嚴一維身先士卒,主動挑起接送的任務。
「我送陸二公子吧。」
投桃報李,陸家讓他好吃好喝的住著,他送個孩子上學怎麼了?
陸先生頓了一下,兩難中也只能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