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谷金子總是習慣性的將窗簾拉上。
但醫生建議是讓她每天都要保證充足的陽光。這樣對她的肌纖維組織有好處。
只是走在樓道里,接觸的陽光就已經足夠了。沒必要專門去曬太陽,畢竟所有人的生活不都是這樣嗎。她這樣想。
將臉上的眼鏡摘下來,揉了揉眼睛。金子覺得自己越來越不中用了,眼睛很疼,辦事效率也沒有之前高了。
這時,一個電話突然打了過來。
“唔,你有什麼事?”
對方一如既往的詢問著關於大阪那邊的老宅的繼承狀況,金子覺得自己很疲憊,岸谷家家裡人有很多,但事實上自己並不認識多少。那個老哥哥收養了不少養子,但大部分在成年之後都無所行際,偏偏這些人又都在他死掉之後,又猶如蒼蠅一樣附之若蛆的重新出現了。
“那是他的遺產,按照法律關係……”
“事實上,在我還活著之時,你依然無法得到財產。”
她把電話掛了,突然覺得有些可悲,又有些好笑。
也許人這一生就是這樣,聚完不由己,悲喜不由人。重要的人什麼時候離開自己一無所知,討厭的人什麼時候出現又無法避免。做錯的事情無法回頭,想要補償的人又無窮無盡。
金子捫心自問,自己活到現在,一輩子裡想補償的人或許真的沒多少。早年因病逝世的丈夫或許是一個,丈夫死去之後,她就重新改回了原來的姓,搬回了老宅。
自己的老哥哥也許算一個,到最後連那個女人也死掉了。他孤苦伶仃一個人,自己也沒有抽出足夠的時間去陪陪他,就像他陪陪自己一樣。
那個走了歪門邪路,想要騙保險,結果死掉的侄子絕對有一個。金子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他抱有那麼大的愧疚,也許是當時那個女人把他掃地出門時,自己卻沒有辦法幫自己的老哥哥給他的親骨肉留一點生路,最後才造成了這種局面。
往事的記憶彷彿一張張泛黃的老相片在腦海裡翻過,很多事如果不是仔細回想,甚至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是了,她也快死了,或許不是現在,但這是遲早的事。
直到……那個孩子的出現。
金子從來沒想過有生之年還可以再到那個孩子,伊織似乎始終和那家人保持著聯絡,這丫頭總是這樣,心地善良。而且比自己更容易付諸實踐,從某點來講,金子覺得自己根本沒法和這個後輩相比。
事實上,那天第一眼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金子一下就認了出來,她對此感到很吃驚, 看來這麼多年她始終沒把心中的愧疚放下,以至於見到那眉眼的一瞬間就可以聯想到自己原本應該稱作為“侄子”的傢伙。
她真的很想再看看那對母子的近況,但貿然拜訪肯定會欠妥。所以她只能找伊織,這樣才能從她這裡得到一些訊息,聽到他們的生活還算不錯,金子難得的覺得心中沉悶的感覺減輕了許多。
“嘩啦……”
金子終於還是把窗簾拉開了,此時的太陽已經沒有那麼刺眼,開窗戶甚至可以聽見學校中充滿生機活力的聲音。
岸谷金子靜靜的等待著房門的敲響,她看著外面奔跑的身影,好像被遺忘在繪畫角落裡的老人陡然間看向了畫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