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柏與武成郡公一文一武,配合默契,於西域經營十數年,開疆拓土近千里,打得吐谷渾二十年內無喘息之力。又聯絡西域各國,悉心經營出一條平安的商路,使得源源不斷的胡商往來與中土西域之間,一派繁榮昌盛。正因為如此,即便武成郡公病逝,西域無大都護鎮守,也維持了好幾年的和平,誰能料到在這個節骨眼上,江柏居然得了重病?要知道,這位長袖善舞的吏部侍郎,才剛到不惑之年啊!
裴禮雖然對狂傲的次子非打即罵,內心卻對裴熙的本事讚賞得很,見裴熙思索,忍不住說:「江柏病得很厲害,寫奏摺的時候,筆跡都是虛浮無力的。他這種平日身子康健的人,一旦生起病來,怕是沒幾個月不能好,若是殫精竭慮,時間又要長一些。西域那邊拖不了這麼久,需得有根定海神針。放眼天下,論本事,論威望,論功績,誰能比蘇銳更強?」
說到這裡,裴禮頓了一頓,不住搖頭,嘆道:「你說,魏王的命怎麼就這麼好呢?蘇銳無父無母的,人稱天煞孤星,沒人敢靠近,偏生就娶了個那樣賢惠的娘子。有這麼個美名遠揚的嫂子在,魏王妃算不得沒人教養,便入了聖人和穆皇后的眼。偏偏魏王又大病了一場,身子有些不好,需生辰八字合適的娘子照料,才能無災無病。那時誰能想到,拼著性命掙前程的沒落勛貴蘇銳竟有今天?」
「魏王的運氣……」裴熙淡淡道,「確實很好。」
只可惜,我不相信。
人能憑好運熬過一次兩次的危機,卻不可能次次都逢凶化吉,接二連三的幾樁大事來得太巧,巧到裴熙的警惕心已然提到最高。這話,他不能對父親說。
裴熙看得出來,對「祥瑞」一說,裴禮已經有些信了,自己若是駁斥,就憑「兒子」的身份,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說不定會適得其反。與其如此,還不如順著父親的想法往下說,藉此探一探祖父的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個重生者,之前也提過的,魏王妃的嫂子,曲成郡公夫人莫鸞,前世的代王妃╮(╯_╰)╭
第一百零一章 早已下注
聽見裴熙都這麼說,裴禮心中大慰,真心誠意地說:「可不是麼!蘇家當年落魄成什麼樣,你不知道,我們卻是見過的。若不是莫夫人執意嫁給蘇銳,他連個家世得力的娘子都娶不到,親事只能從同樣的落魄勛貴中挑。誰能想到他這般有才,又有這樣的運道,竟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這話說得也沒錯,蘇銳上無叔伯長輩,下無兄弟子侄,獨自拉扯一個年幼的妹妹,風流浪蕩的父親留下得只有一堆爛攤子,母親孃家那邊也人丁凋敝。堂堂侯爺,竟要從中層將領做起,去沙場拼命。他的娘子一進門就要支應門庭,要多生兒子,要照拂小姑子,累死累活不說,若蘇銳死在了邊關,又沒個兒子承嗣,旁人只會說他娘子不好,讓蘇家絕了後。若他的娘子好命,有個兒子,瞧著蘇家的情景,也沒有寡婦再嫁的道理,少不得一年年苦熬,熬到兒子長大成人。到那時候,即便想要改嫁,又哪裡有好的姻緣呢?
礙著聖人的喜好,朝臣不敢明著表露自己對佛道的篤信,裴熙身為人子,卻明白父親是道教的虔誠信徒,對命理一說更是深信不疑。縱裴禮飽讀詩書,又在中樞打滾,見識勝過旁人許多,細細一想魏王生平,仍舊生出幾分「莫非天命真在他身」的感慨——若非如此,最後可能繼承大統,龍章鳳姿的太子、梁王、齊王為何都沒熬住,因著各種各樣的原因沒了,原本不甚顯眼的魏王卻成了皇位繼承人的大熱門?莫說十年前,二十年前,即便在現在,魏王的勢力也是很不夠看的。
有些事情便是如此,你不說還不覺得,一說,原本將信將疑的事情越發清晰,就連自己都信了。裴熙見父親已有這個徵兆,想了想,還是決定給父親潑冷水:「天命在不在魏王,這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