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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裴熙這副捅破了天還不當回事的樣子,秦恪只覺頭疼,心道有個這樣的子侄,驕傲也驕傲,就是時不時會糟心得覺得自己鐵定折壽十年。

秦琬見父親為難,便插話道:「阿孃身子不好,劉使君又要離開,裴使君,冒昧地問一句,我能不能向裴夫人借幾個伶俐的丫鬟來服侍阿孃?」

「抱歉。」裴熙搖了搖頭,婉拒道,「旭之心有餘,只可惜,力不足。」

見秦琬有些沒繃住,不大高興,裴熙解釋道:「內子賢良淑德,一聽我要來彭澤,哭著喊著說要孝順婆婆和太婆婆。我呢,素來懂得成人之美,就將她送回洛陽,做個溫良恭謙的孫媳婦去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神色淡淡,愣是聽不出一絲火氣,偏偏所有人都能懂得他字裡行間的譏諷之意。

按道理說,此舉稱得上十分沒有風度。畢竟在絕大部分的人眼裡,家裡怎麼鬧都是家裡的事情,怎麼能拿到外面去說,對外人非議自家人,還是自個兒妻子的長短呢?不到萬不得已,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誰都不會拿用,哪裡會像裴熙這樣輕描淡寫,渾然不放在心中?偏偏秦恪與裴熙的境遇有些相似,聞言就生出幾分同病相憐之感,越發覺得像沈曼這樣能與夫君同甘共苦的好女人太少,便為裴熙惋惜:「旭之三年後方及冠,本不必如此迫切。」拖兩年再成親,說不定就能挑到個更好的,省得與一個舍不下富貴,拋不下名聲,明明自私自利,卻還要裝得自身賢良無比的女人同床共枕。

大夏建國之初,民生凋敝,人口稀少,為鼓勵生育,太祖規定男十五,女十三即可成婚。若男二十,女十八尚未婚配,則要告知官府,或說明緣由,或讓官媒撮合。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天下安定,百姓富足,這一律令就免不得有所放寬。現如今,女子若未及笄便匆匆嫁出去,必會遭到旁人恥笑;男子弱冠之齡還未曾娶妻,也算不得多麼稀奇。裴熙今年才十七,上頭還有個嫡親的兄長繼承家業,實在沒必要如此著急。

談到這個問題,裴熙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內子四個月前生下一個男孩兒,已過繼給了兄長。」

秦恪聽了,不由動容:「旭之高風亮節,實在令人佩服。」

秦琬一開始還有些沒鬧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冥思苦想許久,終於想到了緣由,忍不住用驚訝地眼光看著裴熙,不住點頭,贊同起父親的「高風亮節」一說。

裴熙的兄長雖比他大六歲,卻也是正值盛年,若非夫妻雙方有一人身子有礙,無法生育,怎會這麼年輕就忙著過繼嗣子?要知道,從同胞兄弟那裡過繼來的嗣子,繼承爵位時,爵位得降二等;若是上宛侯直接將爵位傳給裴熙這個嫡次子,爵位只要降一等即可。這種情況下,稍微正常一點的人都會選擇將爵位傳給優秀的次子吧?至於填房的兒子?夏太祖本出身膏粱之姓,他的繼母為讓自己的兒子繼承偌大家業,對前妻遺留下來的嫡長子捧殺不成,便狠下殺手,導致夏太祖輾轉飄零,淪為布衣。有這麼一位痛恨填房的開國皇帝在,大夏的填房和填房子女能討得多少好?

多少勛貴之家為了一個爵位,爭得你死我活,親生兄弟和仇人似的。裴熙倒好,爵位家產唾手可得,卻早早成親,兒子一生下來就過繼給兄長,自個兒優哉遊哉地跑到外地。若非他的妻子留戀富貴,不肯離去,生生將完美的局面留了塊瑕疵。那位裴家的嫡長子,本該感謝自己的弟弟一輩子。

洛陽裴氏,煊赫,家資千萬,素來豪奢。這樣大的一份家業,裴熙卻說扔就扔,說舍就舍,何等心胸,何等氣度?在這樣的舉動面前,以「賢德」著稱的太子賓客們算得了什麼?無論是誰,想要教訓於他,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有無如此氣魄,才能決定他們有沒有這份資格。

秦恪原先還覺得裴熙太過自負,銳氣甚重,不懂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