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后大權在握,被太史公列入「本紀」中,那又如何?她死之後,非但呂氏宗族被屠戮一空,就連她的孫子,惠帝的親生子,都被汙衊說是「宮外抱來,混淆皇室血統」,一併殺了。裴熙跟著江都公主倒行逆施,將來有什麼好果子?他欲進政事堂,正是要讓裴家更進一步,順便接近皇子政。若能做皇子政的老師,更是最好不過。
秦政長大後,若想與江都公主抗衡,必須啟用自家人,他的親舅舅就是最好的盟友。若是盧家兩兄弟一文一武,身後又都站得是他裴禮的人……
裴晉早對裴禮的想法知道得清清楚楚,不由嗤笑:「你就是這樣,有那麼一點小聰明,就以為全天下的人都不如你了。皇子政長大,至少還需十餘年,這十餘年裡,大權在握的江都公主足以將裴家翻來覆去地滅上幾百次。更何況,江都公主若是一味攬權,為攫取權利,任用奸臣迫害忠良,倒也罷了。偏偏她任用賢明,態度謙虛,又不乏堅定。除卻性別外,其餘倒是與先帝頗像,端得是明君氣象。縱是十餘年後,皇子政長成了,也未必及得上如今的江都公主。若要讓我來選,我寧願跪拜江都公主,也不願大夏的未來落入一個毛頭小子的手裡。」
還有一番更加大不敬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以江都公主的能力,既能令前朝平穩,掌控後宮也不在話下。皇子政勢單力孤,屆時真惹怒了江都公主,不管是換一個皇帝,還是令他生下皇子後,便將他弄死,都是極有可能的。
手握重權的人固然怕死,可若不在乎身後之事,不顧惜兒孫性命,那也就無甚可畏懼的了。主政幾十年,廢立幾個皇帝,縱你們恨我恨得牙癢癢,也只是我身後之事,這樣的結局,好像也不錯?
人人都以為江都公主之所以與蒼梧郡王對上,那是因為兩人的生母勢同水火,一旦蒼梧郡王上位,江都公主的結局定不會好。但他們憑什麼就認為,掌握了權力的江都公主,真會還政於比自己小了十五六歲,還是同父異母的弟弟?
沒錯,盧昭媛的兩兄弟,長兄是有了官身,次兄也在北疆幹得不錯。但這次大軍破遼東,戰功之中,連提都沒有提到他一句。裴晉也是動用了藏得非常深的暗線,才知道盧二郎此番負責得是糧草,與馮歡的交集比較多,並沒有真正到前線去廝殺——因為上頭有人遞了話,盧昭媛就兩個兄弟,不希望任何一個出事。
從比較好的角度想,這是看在政皇子的情分上,有人想討好盧昭媛,以免將來政皇子手握大權,生母想起兄弟枉死的事情心懷不甘,時隔幾十年還要追究責任,裴晉卻窺見了江都公主的野心。
很顯然,即便是如今毫無威脅的政皇子,江都公主也是留意到了的。她,並不希望政皇子羽翼豐滿,就連盧家建立人脈的機會都狠狠掐斷,一分不給。
想到這裡,裴晉居高臨下地看了仍不明白錯在哪裡的兒子一眼,緩緩道:「江都公主沒有發明詔,一是顧慮到了裴家,或者說旭之的面子。」
「說這是最主要的原因,也沒有錯,但她還有第二個用意。」
「你的良苦用心,她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動了真怒。所以,她要以彼之道,還治彼身。」身為父親,卻為了自身的利益,想要置親生的兒子於死地。既是如此,就讓你的父親為了你最自傲的家族,親自送你上路,才不枉你這一番「另眼相看」。「洛陽裴氏的傳承,有裴熙一人即可。即便是嫡長孫,也不是不能犧牲的,當然,他不會這麼快就去陪你。」裴晉看了兒子最後一眼,看出了他的恨,還有一縷不解,竟然笑了起來,「若為了家族,即便是我自己,該死的時候,我也不會拖哪怕一刻的。」
第四百三十六章 錦繡江山
臘月將至的時候,洛陽傳來訊息,上宛侯世子偶然風寒,一病不起。
秦琬提起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