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的功課,一直不大出挑。」聖人喃喃自語,「承兒去得早,留下孤兒寡母的,也沒見老六照拂。」
匡敏低下頭,不敢說話。
聖人瞧了瞧天色,見時候已經不早了,各國使臣怕是陸續進宮,文武百官、宗親勛貴們也該到了,便道:「你命人尋個機會,將當利留下來,朕有話問她。對了,一會的賜宴,給海陵安排座次的時候,勿要讓她坐在樂平和東昌中間。」
這個要求可有些難辦,聖人也明白這一點,斟酌一番,才道:「這樣,將恪兒一家的座次往朕身邊挪些,莫要與旁人並列。」
與此同時,西突厥使團也在內侍的引領下,準備覲見聖人。
思摩雖未東張西望,低眉斂目,顯得極為恭謹,卻在低頭的那一瞬,已將皇宮的景象盡收眼底。他的目光落在內侍上一瞬,旋即挪開,征服這片土地的野心卻如野草般瘋狂生長著。
中原是多麼好的地方啊,人們不必為了尋找水源,晝夜奔波;不用為了爭奪水源,血腥廝殺。在草原,每一個青壯男子都是極為寶貴的勞動力和戰力,每個部落都在鼓勵生育,攻打別的部落則儘可能地將男人全部殺死,孩童和女人方能留下性命,被貶為奴隸。在這裡,卻有那麼多男子放棄作為男人的權力,變成這樣不倫不類的存在。
他以侍衛的身份來大夏,不吸引旁人目光的同時,很多場合也沒資格參加。譬如今日,賜宴之時,思摩尚能入內伺候,此時卻只能在外頭候著,忽聞雷鳴般的呼聲,卻又聽不清楚究竟是什麼。
算算時間,各國使臣也該朝見得差不多了,思摩便有些心癢,忍不住揣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
其實也沒什麼,與大夏交好的西突厥,諸多西域小國、百濟;向大夏示好的吐蕃、六詔、新羅;態度曖昧的東突厥、柔然、鮮卑、高句麗等國家的使者齊聚,一一呈上珍貴的壽禮,祝賀大夏皇帝萬壽無疆。
聖人十分歡喜,待到各國使臣覲見完畢後,便聽聖人說:「朕年過古稀,儲君之位至今空虛,每每思及,皆誠惶誠恐,愧對列祖列宗。」
他雖白髮蒼蒼,聲音卻十分宏亮,話語亦是鏗鏘有力:「皇長子秦恪,日表英奇,天資粹美,堪為元儲。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
除卻知曉訊息的幾位重臣外,群臣如遭雷擊,還未來得及給出反應,甚至連急欲向聖人示好,以彌補過失的穆鑫都沒跳出來高呼聖人萬歲,便見代王秦恪上前一步,毅然道:「軍國政務,託付至重,聖人眷顧降命,屬恪黎元,為人父母,恪不敢當。」
他這麼一說,穆鑫不敢動了,就連張榕和徐密也直起了腰,不似方才一般,險些直接恭賀新太子的出現。
右賢王險些沒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著痕跡看了看各國使者,發現大家都一個樣——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傻子,讓他當大夏皇帝他不當?這要在草原,嘖嘖,沒詔書都要搶破頭,送上門的好事,哪有不要的道理?
聖人見長子回復得這樣乾脆利落,對皇位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心下大慰,又道:「吾兒不必過謙,汝德行厚重,雅量容人。承祧行慶,端在元良,方是社稷之福。」
秦恪心中一動,卻很快被多年的退讓和心中那份自知之明壓了過去,以許由拒絕堯帝的話語做了回答:「恪志若磐石,縱情遊閒,以求安然無懼,非貪天下。」
即便早就與秦恪說了這件事,聽見秦恪將自身比作許由,把聖人比作堯帝,歌頌聖人之餘不忘表明心志,聖人依舊十分動容,更別說文武百官了。哪怕機敏些的已經猜出來這是父子兩人演的一齣戲,見秦恪半分猶豫都不帶,回答得這樣乾脆,受到的震撼自不必說。
這可是天子之位,千萬裡的錦繡河山,生殺予奪的至尊大權,又是在外國使團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