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的身份自是足夠的,他以「麗竟門高官」的身份出現在臺前,就註定他不可能再到陰影中去了。即便是曹瑞這種資歷足夠的文臣,又或者拓跋勵這般清貴的監察御史,也不敢輕易招惹即將要改行的皇家密探。
當然,也不會去攀附。
常青憑著腰牌走進大廳,找個角落站著,只有孫吉祥點了點頭,權作招呼。其他三位看了他一眼,曹瑞神色溫和了些,岑越的目光多停留了片刻,拓跋勵目不斜視,卻沒都沒說趕他走的事情。而是繼續中斷的話題,只聽曹瑞憂心忡忡地說:「本朝統共有兩次誅三族之案,一次是衛國公柴家,一次是褒國公張家……」
柴家隨廢太子謀反,太宗皇帝大怒之下,誅柴家三族,那一次的三族算得是父、子、孫,也就是柴家家主一脈,並著他的嫡親兄弟一脈,全都誅殺殆盡。
褒國公張家自不消說,非但他們家,他們家的姻親也多半是梁王系的。穆家為了擴大事態,在朝堂上引經據典,硬是將三族的例子從父、子、孫變成了父族、母族和妻族,牽連甚廣。聖人為懷獻太子,預設此事,才導致長安西市血流成河。
聖人在位,他們這些做臣子的自然不好唱反調。哪怕尋舊例,也應用褒國公張家的例子,而非衛國公柴家的例子。但紀家與當地,還有附近幾個縣的鄉紳富戶都是姻親,一旦真要按父、母、妻三族來滿門抄斬,得將弘農郡三成鄉紳富戶給殺了,動靜未免太大。
世家雖勢大,到底高高在上,與普通百姓的生活差得很遠,倒是這些鄉紳富戶和百姓的生活貼近。尤其是做買賣的,無不想要個好名聲,他們勢力弱小,並不像世家那樣惹朝廷忌憚,反倒比較敢修橋鋪路,在鄉間的風評也不錯。紀家死有餘辜,但他們的姻親沒有一個是知曉此事的,貿然處死,未免不美。
這道理誰都明白,但在場沒一個敢明說的。
正如衛拓所說,絕大部分的官員還是將做官擺在做事前的,區別只在於輕重程度罷了。百姓縱對朝廷有所不滿,也未必做得成什麼。曹瑞已經在弘農待了五年多,未必會再待一個三年,大可以將爛攤子留給繼任的郡守,自己把這件差事體體面面辦好,即便不升遷,也能「將功折罪」。
面對大案,當官的普遍有一種心態,那就是「株連」。僅僅一家一戶的犯人,如何顯示出自己的能耐呢?好在曹瑞雖對烏紗帽比較看重,到底是一名較為務實的官員,早年不同流合汙的骨氣還在。縱因仕途受損,處處受制,從而改變了為人處世的方略,骨子裡還是有些執著,見四下沉默,他猶豫片刻,還是說:「不若取父、子、孫三代而誅,各位以為如何?」
岑越比較想把案子辦大,沉默不語;孫吉祥明哲保身,縮著頭,也不說話;拓跋勵見曹瑞真說了出來,頗受觸動,卻仍有些顧慮,輕輕點頭,還未吐露什麼,就聽不遠處傳來低沉的男聲:「郡主有命,幾位大人可便宜行事,一切以穩妥為要。」
曹瑞見常青願意為他們兜著,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又恐岑越不高興,溫言道:「紀家……唉,縱是日後就處斬,這事也沒完啊!」
為何沒完?當然是弘農楊氏沒動靜啊!岑越知曹瑞給他臺階下,順便點名局勢,終於好受了些——洛州的武官本就沒文官底氣足,曹瑞這麼做,已經很給他面子了。何況曹瑞說得也沒有錯,十個鄉紳之家也沒有一個弘農楊氏值錢,何必要舍大取小呢?
第三百八十四章 楊家密會
曹瑞等人心緒萬千的時候,楊家塢堡亦不平靜。
莫要看洛陽裴氏人丁單薄,就以為天下世家都是這樣了,他們家之所以如此,只因燕末夏初之時,旁支強佔嫡支家業,初代上宛侯方投奔了夏太祖。
上宛侯止有裴晉一個兒子,裴晉又僅有一個嫡子,三個庶子,其中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