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聖人真正惹太宗皇帝生氣的,只有一回——那是聖人已經當了太子之後。
那時,太宗皇后已經沒了,廢太子也徹底死了,太宗皇帝的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加上寵妃挑唆,不知怎地就越來越看兒媳婦不順眼,覺得自己的兒子一世英雄卻被個女人拿捏,指不定就要走廢太子的老路。
憑心而論,聖人做秦王時的妾室,出身都不是特別高。畢竟是給藩王生孩子用的,挑門第太高的不好。待到聖人做了太子,東宮自然也進了好些名門貴女,這些貴女身後都站著身居高官的長輩,姓氏也十分聞達,遠不是二流的褒國公府旁支的張氏所能比的。
這些貴女中,最出色兩個,一是劉華妃,另一個姓蘇,乃是關中著姓,父祖皆為上柱國,傳承數百年的世家,自己又是一等一的美人。故這位蘇家女郎一進東宮就是良媛,肚子也爭氣,才進宮沒多久就有了身孕,奈何紅顏薄命,掙扎著生下了二公主平陽就撒手人寰。
太宗皇帝不知聽了哪個寵妃的挑撥,覺得兒媳婦善妒,對蘇氏下手方會如此——妃嬪扶正麼,一是位份,二是德行,三是兒女,四是家世。放眼東宮,若蘇氏生下了兒子,還真沒誰能爭得過她。
不知哪來的人證物證,看上去是針對太子妃,實則劍指太子。換做旁人,哪管什麼髮妻表妹,早早和離了向皇帝表明忠心,聖人卻不。他被太宗皇帝抽得鮮血淋漓,依舊一口咬定妻子是好人,求太宗皇帝饒過妻子。太宗皇帝的馬鞭都打斷了,見最喜歡的兒子這樣,氣得渾身都在打哆嗦,問:「你為了一個婦人,就這樣對自己的父親?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朕走了,穆家兩代後族,權勢該有多大。你若不給予穆家好處,夫妻會如何;你若給予了穆家好處,你的繼承人會如何!」
想起當年的事情,聖人也有些傷感:「我就那樣對阿耶說,天底下再沒有一個人會像悅娘一樣真心待我了。哪怕我的身份一再改變,她也只當我是她的表哥。至於穆家,我能給予他們榮華,就能令他們俯首帖耳。」只可惜,太過自信,最後縱容出了了一個畜生。
可那是穆家,不是悅娘。
對悅娘付出的信任,他從來沒有收回來過,而她,也從來沒有辜負過。
「我不該這樣逼這個孩子的。」聖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旭之呢?」
「裴大人也在家裡呆了三天,說是在看歌舞。」匡敏明白聖人的心意,緩緩道,「裴大人素來有風流的名聲,府上的絕色美人自是極多的。」
絕色美人?
長安差不多有八成的人都認定裴熙會是秦琬的駙馬,誰敢在這當頭給他送絕色美人,順便揚一揚他的風流之名?
除了皇家,誰不希望這門好事成?
只有世家。
聖人收斂了沉鬱之色,輕輕敲擊著桌子,已恢復了平日的高深和冷漠:「他們打小就呆在一起,步調未必會差。」
「聖人慧眼如炬。」匡敏欠了欠身子,「裴大人已發了請柬,邀請許多在長安的世家子弟去他的府邸中,說是新排了歌舞。」
聖人聞言,不由哂然。
裴晉啊裴晉,聽到這個訊息,你會不會和朕一樣,既憤怒,又無奈,哭笑不得之餘,又很是欣慰呢?
咱們已經老啦,年輕人的路,合該年輕人自己走才是。是日,吏部侍郎裴熙大宴賓客,近百絕色佳麗翩翩起舞,共演一出「百花仙子拜王母」,鶯啼燕語,婀娜纖巧,令人彷彿置身仙宮,不願離去。正當眾人羨慕地稱讚時,裴熙三言兩語,就將這些旁人苦求而不可得,每一個都至少身價萬貫的美女悉數送給赴宴的所有賓客,一個都沒留下!
第三百六十九章 世情百態
裴熙贈美一事,頗有些像市井的話本、戲說、傳奇。畢竟,「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