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公是穆皇后的嫡親大哥,也是穆家的家主。他這麼一去,他的兒孫無疑是要丁憂的。他下頭三個弟弟,以及弟弟的兒孫們,多得是連三服都沒出的,按理說,也是要給他服喪的。哪怕聖人願意「奪情」,頂多也就是奪穆淼一個人的,更何況穆淼身上還擔著「過錯」。這樣算起來,西邊這場戰事,穆家竟是半點功勞也撈不著。
「也不是半點……」江松沉吟片刻,緩緩道,「老鄭國公也有好幾個兄弟——」說得是故去的這位鄭國公的叔叔們。
江柏知曉兄長雖老成持重,反應卻不是那麼快,不由嘆道:「阿兄此言差矣,穆家……唉,長公主的兒子,身上豈能沒有爵位?穆家這幾房,無論是明德皇后的兄弟,還是文德皇后的兄弟,哪個不是公爵、侯爵?咱們這樣的人家,庶支旁支若是出了頭,尚會憂心強弱逆轉。落到穆家,就該直接爭奪家主之位了。」
還有句更誅心的話,江柏沒說——我家子弟為長輩之死,放棄前途,回鄉丁憂。你們這些沒出五服的親戚,反倒要仗穆家的勢,藉此良機飛黃騰達?雖說一筆寫不出兩個「穆」字,也算不上太遠的親戚,但涉及到了自身的利益,能做出正確決定的終究是少數。再說了,萬一旁支奪了穆家的家主之位,為討好新帝,將嫡支踩到塵埃下呢?
穆家兩代後族,深受聖人倚重,無論哪個皇子登基,都不好貿然對付穆家,以免落下不好的名聲。可若是穆家內鬥,又是另一回事了,新帝必定極樂意見到這一幕。挖空了心思投皇帝所好的「聰明人」,古往今來,數見不鮮,不得不防。
江松和江柏兄弟能相處得如此融洽,除了年紀相差大,心胸和眼界也頗為寬闊外,更重要得便是兩人享有的資源,獲得的利益並不衝突,相反,還能互利互惠。若是換做同樣出色的兩兄弟,搶一個官位或者爵位,還能這樣心平氣和?
這個道理,江松也懂,所以他很快回過神來,露出一絲快意之色:「當真是人在做,天在看!」
鄭國公一系悉數丁憂,對魏王來說,自然是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訊息。更何況,穆家這些年行事實在太過囂張,實在得罪了不少人。看到他們錯失良機,即便穩重如江松,也會高興的。
兄弟倆感慨穆家的同時,秦琬的車架已到了曲成郡公府門前。
鄭國公過世的訊息傳到宮裡,聖人雖早有心理準備,仍舊傷痛非常。眼見時候不早,秦琬示意父親留在宮裡,開解聖人,自己則施施然回了蘇家。
她才踏進蘇家的大門,檀香得了訊息,早早等候在一旁,見狀湊了上來,小聲說:「今兒您不在,又有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上門,夫人卻接待了他們。」
秦琬腳步慢了些:「具體點。」
檀香一心討好秦琬,早早就將這些事情打聽得門兒清:「來得都是一對母子,說來也巧,先來的那個夫家姓崔,兒子單名一個俊字;後來的那個姓韋,單名一個秀字。」
她這麼一說,秦琬大概知道是誰了。
這兩個人,裴熙曾重點提過,都是小有名氣的才子,容貌才學都不錯,且都是幼年喪父的可憐人。不同的是,崔俊的母親含辛茹苦,替人洗衣,日夜勞作,又接受一些鄰裡、族中的恩惠,才將崔俊拉扯大。韋秀的母親則嫁給了一個鰥夫鄉紳,由於韋秀很會讀書,鄉紳對這個續弦帶來的拖油瓶也很不錯。韋秀卻不忘本,十五歲後便拒絕了繼父的資助,改回了原本的姓氏,孤身一人在外求學,希望自己能光耀韋家門楣。
崔俊和韋秀既能入裴熙的眼,可見本事不差,秦琬雖不知裴熙如何運作,才讓這兩人的母親想到蘇家,又在同一日拜訪,卻明白他們為得是什麼事——很簡單,科舉。
本朝科舉的名額本就極少,莫要看每到春闈,舉子云集,實際上呢,能拿到應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