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方聽了,還沒說什麼,另一個眼珠滴溜滴溜轉,一看就太過輕浮靈活的人接過話頭,說:「沒錯沒錯,那個姓孫的老道士可不像什麼好人,跟著他的小道童,一個個長得俊喲!那眉眼,那身段,年紀小小,卻勾得我這顆心都酥了!」
此人話音剛落,便有一人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嘿嘿,老王,你心是酥了,身子骨更酥吧?」
此言一出,幾個村民都捧腹大笑,被稱作「老王」的漢子漲紅了臉,怒道:「你們,你們——」
「想去占人家便宜,卻被他們打了出來,你這身子骨……酥還是不酥?」
談到這個話題,幾人越聊越興奮,越說越葷。程方強忍著聽了半晌,意識到沒什麼可用的線索之後,才朝他們口中的「村西」走去。
說是村西又往前,聽上去很近,實際上離王家村距離頗遠。又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程方才來到一個籬笆圍成的簡陋小院面前,便見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半大少年拿著笤帚,正在清掃庭院的落葉。
聽見了外人的腳步聲,少年抬起頭,看了程方一眼。
程方面上未顯,心中卻倒抽一口冷氣。
也不是說這個少年生得多麼傾國傾城,舉世無雙,單論眉眼,他也就是清秀罷了。偏偏這麼一抬眸,一眨眼,不經意間便流露出難以言喻的風情。婉轉輕柔,欲說還休,眼波流盼之間,脈脈情意流淌,端的是勾魂攝魄。
這樣的做派,程方只在一種人身上看到過,那就是——戲子。
戲子作為下九流的職業,自然讓人鄙薄輕賤,但若真想在這一行中混出頭來,也實在不容易。莫說戲班之間,劇種之間的爭奪,就連角兒的明爭暗鬥,也時時刻刻都在上演。但無論如何,努力能彌補差距,天資卻擺在那裡。程方眼前的這個少年,應當就屬於天資極好的那一類,若能被名角收為弟子,好生培養,年後,指不定會名聲大噪,紅遍大江南北。
不,應當說,這個少年,已經被好好「培養」過。只是他才學了一些皮毛,情意能放卻不能收,才會惹來那些地痞流氓。
少年見到外人,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笤帚,又抿了抿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誰?」
程方還沒回答,就聽不遠處傳來一個警惕的聲音:「小六,他是誰?」
這位深受代王妃新任的大總管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大概有十一、二歲的少年快步走了過來。這少年的眉目也很清秀,身段修長,四肢卻異常矯健。觀其腳步,似是學過一些粗淺的外家功夫。
兩個被精心培養,不知為何來到此地的戲子——程方以最精確的眼光,做出了判斷。
「在下程方。」他微微一笑,朗聲道,「特來求見孫道長。」
第二十四章 侯妾
聽見程方說得是「孫道長」,矯健少年暗暗鬆了一口氣,卻依舊板著臉,逐客之意十分明顯:「道長不在,請回吧!」
程方何等精明之人,一見少年的模樣,就知這些人必定有什麼苦衷,方隱姓埋名來到此地。若回春坊的夥計所言屬實,這些人來到彭澤,應當有四個來月了。
代王一家雖門牆高而厚實,卻由於流放多年,京中也無貴人問津的緣故,值夜的兵士免不得有些疏忽,打個瞌睡,喝點小酒實屬正常。那些歹人卻兇悍至極,不要命地突襲,刀刀見血,武器也精良,可見是哪位達官顯貴蓄養的死士。
死士麼,求得都是「快、準、狠」,看到守備鬆懈,斷沒有專門等哪天戒備森嚴了,再和你來場生死搏鬥的道理。指不定裴熙前腳剛到,這些死士後腳也跟來了,相差不會超過一天,趕了個巧,才正好讓代王撿回一條命。從時間上來說,眼前這些少年和所謂的孫老道「與歹人相勾結」的嫌疑,也算打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