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對父親一貫敬畏,在聖人面前頭都不怎麼敢抬,憑著一腔愛女之心說完要求,聽見聖人這麼多,驟然間就矮了半截,卻還是硬著頭皮,支支吾吾地說:「兒子怕您將裹兒定給蘇彧、李凌之流,才……」
聖人何等眼力,自然瞧出兒子所說字字句句出自真心,正因為如此,他也被勾起了慈父心腸,嘆道:「朕知你疼愛海陵,朕又何嘗不疼祚兒和楨兒?千挑萬選,總想讓他們的日子過得平順如意。哪怕見著了適合的人,也覺得略有些不足,總想再看看,以為後頭還有更好的,結果呢?」陳留郡主嫁給了高衡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懷獻太子妃沒本事籠絡太子,便朝太子的姬妾下手,害得太子以為他無法生育,怕聖人因此廢了他,懼怕之下做出糊塗事,落得個九泉之下無人供奉的下場。
陳留郡主的婚事還能說是陰差陽錯,造化弄人,懷獻太子的婚事可就真是拖久了的毛病。據代王所知,早在懷獻太子出生後,聖人和穆皇后這對天下最尊貴的夫妻就為兒子的婚事絞盡腦汁,足夠資格做太子妃的閨秀列了一長串,名單隨時在增加和刪減,鬧得十餘年裡與太子年紀相差不到三歲,父兄又頗有權勢的小娘子都沒辦法說親。
就因為看得人太多,這也好那也好,又感覺這個人有些不足,那個人也有些不足,加上穆皇后的身體日漸不好,心思比較急,才選了那麼一位看似溫良賢淑,實則心如蛇蠍的太子妃。至於太子妃壓根管不了太子,為保住地位才對姬妾下手之類的苦衷,女人或許能夠理解,但在這些從不缺女人獻媚討好的天潢貴胄眼裡,自然是罪大惡極。
想到堂姐與九弟的遭遇,秦恪便有些拿捏不定。
他本就是個優柔寡斷,耳根子很軟的人,旁人說得話但凡有一兩分道理,聽進去的他就會受影響,何況是聖人所言呢?想到自己一身榮華權勢都來自於聖人,聖人若是駕崩,新帝登基,自己雖為新帝長兄,處境卻必定大不如前,連帶著女兒的親事也要受影響,免不得左右為難。
聖人見長子神情鬱鬱,不知所措,心生憐惜,嘆道:「你且放心,我必會為海陵選一門稱心如意的親事。」
「兒子……」秦恪糾結半天,忍不住低聲問,「能不能不選蘇彧?」
瞧他還惦記著這件事,求了自己一次不夠還得求第二次,聖人又好氣又好笑:「你還和他卯上了?」
經過一連串的事情,秦恪對六弟魏王已沒什麼好感,卻不好當著聖人的面說魏王的壞話。偏偏他又有一腔憤懣要訴說,壓根忍不下,思來想去,只得小聲嘀咕一句:「我可瞧不上他。」
聖人見蘇銳出類拔萃,本以為他的兒子也是難得的人傑,見到蘇彧後不免有些失望。倒不是說蘇彧不好,相反,蘇彧論文采,論吳公,論學識,論樣貌,論氣質……無論哪樣都很出挑,但聖人見過的人才實在太多太多,這等程度的優秀實在難給聖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話雖如此,聖人卻不會輕易對誰做評價,以免因自己一句話鬧得人心紛亂,影響時局。
聖人對秦琬的印象很好,在她身上瞧見了長孫秦琨影子的同時,也扼腕她不是男兒身。想到陳留郡主舊事,再看看糊塗的長子,聖人心中百感交集,含糊幾句,哄走秦恪,又沉默許久,才無奈嘆道:「恪兒這孩子……唉!」
匡敏侍立一旁,聽得聖人這句嘆息,免不得心中一突。
他跟隨聖人多年,對聖人縱談不上了解十分,也能琢磨出六七分,自然明白聖人雖沒到越老越糊塗的程度。但是,伴隨著時光的推移,這位精神矍鑠,主宰眾生的老人也越發重感情。
代王與魏王的生母皆是卑微之身,奈何兩兄弟的性格完全不像,一個溫文端厚,懦弱怕事,一個沉穩內斂,心思深沉。聖人對前者既愧疚,又恨鐵不成鋼,但對他的溫厚又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