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琬的聰明,陳妙從不懷疑,他只是為秦琬難過——世俗的倫理規矩像一座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但她從不肯低頭。因為她明白,底線這種東西,突破了一次,便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無數次,直到再也沒辦法抬起頭來。她在害怕,在焦慮,在不安,只有時時刻刻端著身份,提醒自己皇族的特權,才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以史為鏡
陳妙聽了,又是悲傷又是憤慨,忍不住問:「您……您與蘇彧可是御賜的婚事,他敢對您不好?」
秦琬笑了笑,說:「你想想他方才的神色就明白了,那麼多人面前掩都掩不住一絲厭惡。想也知道,哪怕沒今日這一出,光憑這門婚事,我也足夠讓他討厭了。」明明是被貴女們追捧的天之驕子,偏偏因一道賜婚聖旨強制與秦琬綁在了一起。魏王一系還少不得耳提面命,讓他待自己好些,這等話語聽久了,是個人都覺得煩。若非如此,秦琬何至於將「驕縱跋扈」進行到底?
偏見這種東西,要麼就一直存在,嫌隙越來越深;要麼就得用水磨工夫,日積月累,扭轉印象。秦琬雖心存大志,先前卻也存著幾分與夫婿過好日子的想法,誰會在外頭尚且不太平的時候巴不得自家也不安寧呢?但她實在沒功夫將心思花太多到一個男人身上,夫婿這種存在,身份相當,容貌過得去就行,沒必要計較太多。
秦琬明白,蘇彧早就被人捧慣了,賢良淑德,做小伏低……這些統統對他沒用,少不得用一種激烈點的策略。「驕縱」是個多好的名聲啊,進可攻,退可守,只是……「我臨場應變還是不夠快,旭之……旭之想要站出來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的。」
提及之前的事情,秦琬露出一絲悔意,苦澀道:「洛陽裴氏的姻親故舊雖多,值得旭之出面得卻寥寥無幾,偏偏我見他動作,第一時間想到得竟不是對方的來歷,而是他不該為我捲入這種風波里,沒得辱沒了他的名聲。若非他一直縱著我,我……我終究還是不夠謹慎,這些日子順風順水,狂妄起來,竟帶累了旭之……」
洛陽裴氏與河內羅氏幾百年的交情可不是虛的,身為兵部侍郎的羅道又是羅家唯一一個官至中樞的官員,有他在,羅氏子弟的仕途就順暢了不止三分。哪怕現任羅家家主對這個堂弟嫉恨不已,也不得不承認,羅道若是垮了,羅家至少有十年沒辦法恢復到如今的地位。只要他們家沒出一位手握實權的中樞官員,離「豪門」就始終差了那麼一線,不要看這一星半點的距離,說是天淵之隔也不為過。好比洛陽裴氏的嫡支子弟婚配,再怎麼幾百年的交情,不夠格的話,人家考慮都不會考慮。但中樞,從來都不是那麼好進的。
陳妙見秦琬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住的黯然,聲音也低了一些,神情卻滿是誠摯:「若您沒有阻止裴大人站出來,裴大人會維護羅娘子,或者將這件事一筆揭過麼?」
「自然不會,旭之出手素來不留情,也……」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情誼才那般沉重。
秦琬和裴熙的牽絆很深,但他們都是聰明又驕傲的人,太過明白彼此,有意保持距離。將「私情」二字加在他們身上,端得是可笑無比,偏偏為著這種事,裴熙……他這次回裴府,怕是又要受家法了吧?
陳妙雖不能體悟,卻大概明白這兩人的微妙關係,思忖再三,還是決定拿此事做引子,便道:「屬下隨您一道讀史時,曾一度不解,燕高祖徐然為何能席捲天下,奪得漢室江山。」
天下烽煙,群雄逐鹿,哪怕地痞流氓出身的領袖奪取天下都不稀奇。徐然的故事傳奇就傳奇在,國家初定,百姓渴望太平,厭惡戰爭的裡,他竟能一一方州牧之身造反成功,挾天子以令諸侯,不得不說,這個人很有本事,當然,也很有運氣。
秦琬酷愛讀史和律,見陳妙似有讀到的見解,便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