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倆換了便服,帶上侍衛,前往東市,也不直奔秦琬所說的博古齋,反倒一路走走看看。
秦恪見此情景,心中感慨,忍不住說:「三十年前,阿耶剛開府的時候,最喜歡來得就是東市。」他身為皇長子,卻無意皇位,不敢與朝臣接觸,豢養清客還要顧慮旁人說三道四,便時不時來東市轉轉,卻被那些不明白他身份的無良奸商哄著,花大價錢弄了好些贗品回去。
秦琬聞言,不由笑道:「那時的東市肯定不如現在繁華。」
「這肯定,當時——」秦恪還未說完,忽地一怔,隨即低下頭,有些忐忑,「我瞧見了蜀王府的人,似是王叔的庶子,應當沒關係吧?」大夏與吐蕃、西突厥、鮮卑等異族正在商談和親之事,他有所耳聞,明白宗室女只能由蜀王府出,自有些怕沾上此等麻煩,平白遭人怨恨。
秦琬見父親這般神神秘秘的樣子,還當是什麼,聞言不由一哂:「您裝作不認識他,他便不敢上前搭話啦!」
秦恪聽了,心下大定,昂首挺胸地往前走,卻見一處圍了挺多人,走近了一看,竟是幾個高鼻深目的異族人扯著一個漢人,滿面怒容,嘰裡呱啦地說著什麼,不由好奇:「他們這是——」
「似是與琵琶有關。」秦琬雖向玉遲學了胡語,到底沒什麼用得著的時候,也虧得她記性好,反覆在腦子裡過了幾遍,才說,「那個漢人說,秦琵琶比胡琵琶好多了,惹著了那幾個胡人,非要比一比究竟是漢家的琵琶好,還是胡家的琵琶棒。」
秦恪對樂律也頗有研究,一聽便道:「這不是胡鬧麼?雖都是撥的樂器,模樣也差不多,音色、音域乃至彈奏手法都不甚相同,豈有拿截然不同,只是形似的東西來比較的道理?」
這時,那幾個胡人又嘰裡呱啦地說了些什麼,不住比劃,顯得很是激動。秦琬剛要解釋,旁邊卻響起一個清越平和的聲音,並不響亮,卻十分有力,彷彿能穿透人群,讓人一眼就注意到他:「那幾個胡人說,若是掌櫃的輸了,就不準再賣琵琶,甚至不能將秦琵琶冠以『琵琶』之名。」
「我覺得,不用比吧?」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胡人的明顯更好些。」
秦琬一聽,只覺天隨人願——她讓常青摸清楚樂平公主的行蹤,本就是為了與樂平公主,準確地說是與連慕「巧遇」。誰能想到真心想事成,樂平公主非但來了,還說了這麼一句話!
第二百七十四章 隔閡已生
樂平公主的聲音不算很大,架不住眾人皆對她怒目而視,自然而然地就變得顯眼起來。
秦恪皺了皺眉,實在不願樂平公主這樣丟人現眼,逕自走上去,沉聲道:「七妹,縱你偏愛胡俗,也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聖人千秋,萬國來朝,大夏子民正是自豪的時候,誰要敢說大夏比胡地差,百姓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將對方給淹死。若不是顧忌著樂平雖女扮男裝,卻瞧得出是個實打實的姑娘家,身旁又有護衛,群情激奮的百姓將她痛打一頓也不是不可能。
樂平公主被長兄訓斥,不敢再說什麼,心中卻很是委屈——她後世所見的琵琶,無不是如今被稱為「胡琵琶」的曲項琵琶,至於漢人口中的「秦琵琶」,她見是見過,卻不記得叫什麼了。
經歷千年時光陶冶尚能流傳下來的,多半是好東西。故她想也不想,隨口說了一句,豈料會惹來眾怒?
秦琬見樂平公主抬不起頭來,連慕卻不幫襯,便知自己猜得不錯。但見她微微一笑,柔聲道:「小姑姑也非一味偏袒胡俗,怕是不喜紛爭,更不喜兵戈,方偏向了胡琵琶。咱們漢人崇尚以和為貴,謙虛禮讓,自要敬重胡人的習俗。」
連慕面色不變,心中卻有些吃驚。
很多的文臣都不知曉秦琵琶是軍中傳令之器,更莫要說深閨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