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摩左手捏著幾方繡帕,幾個香囊,右手抓著一個水潤光鮮的大果子,優哉遊哉地進了驛館大門。若非他身著突厥服飾,旁人定會認為他是長安哪家風流浪蕩子,如何想得到他竟是一個「茹毛飲血」的突厥人?
右賢王秉性溫和,不喜兵戈,都羅可汗年輕時最不耐這種人,認為他們半點骨氣和血性也無,若不是為了拉攏大部落,與身為可汗的兄長抗衡,他斷不會將女兒下嫁,如今卻掉了個個兒——年邁的獅王提防著成年的雄獅,縱容平和的女婿,喜愛懶散的小兒子。他猜忌著軍功卓著的將領和勇士,卻對弱者一再拔擢、重用,譬如右賢王,又譬如思摩。
院中溜達的右賢王大老遠就瞧見了思摩的身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卻還是迎了上去:「你呀你,裝侍衛也就裝得像一些吧!公主殿下方才派人來了,都是十幾年前跟來中原的老人,見一見也是好的。」
阿史那一族的王女很多,光是都羅可汗便有二十餘個女兒,被尊稱為公主殿下的卻只有延缽可汗的小女兒,都羅可汗的親妹妹,十餘年前嫁給蜀王嫡子南鄭郡公的阿史那公主。無論漢人還是突厥人,一提起突厥公主,第一個想到得便是她,很多人也只知道她。
思摩眨眨眼睛,渾然不在意地笑了起來:「十幾年前我才多大?即便樣貌沒怎麼變化,與他們也談不到一塊去,還不如去街上瞧瞧熱鬧。」說到這兒,他又笑了笑,竟有幾分羞澀,「中原地大物博,人傑也多,方才我便見著了一雙極出色的男女,容貌氣度均是平生僅見。」更讓他好奇的是,那道充滿了審視意味的目光,究竟來自於誰呢?
右賢王見他玩世不恭的態度,忍不住嘆了一聲,到底沒說什麼。
可汗的兒子一個個都如虎豹豺狼般兇狠,右賢王雖不喜,卻也知曉草原上的規矩就是這樣,誰的拳頭硬誰就是大汗。思摩身為葉護,權柄甚重,卻沒有一顆爭權奪利的心,成天就想著玩,即便他十分聰明又有什麼用?可汗今日對思摩的偏愛,只會造成來日置思摩於死地的刀,如不是前頭有大義公主生的昆伽王子頂著,思摩的兄弟們豈能坐視他成為葉護?
一想到這裡,右賢王就掩不住滿滿的擔心,他環顧庭院一圈,見下人們識趣地離得遠遠的,又將四周圍住,確定連只蒼蠅飛進來都能被發現後,他才壓低聲音,小聲道:「出行前,大汗給了我密旨,說若是時機允許,便向大夏再求一位公主。」說罷,深深地看了葉護一眼,「你可明白?」
大義公主雖被都羅可汗的女人們恨之入骨,娶她後帶來的好處卻是男人們都能看得見的。在權勢的誘惑下,草原的權貴們並不在意多娶幾個大夏的公主回來,別管宗室女、臣女還是宮女,只要有了「公主」的名分,一切就好辦。實在不喜歡,給個正室的名分,不進她的帳子便是了。
思摩面上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心中卻嗤笑不止。
看,這就是他父親一直以來的行事手段,看似什麼都說了,其實一個字的承諾都沒有,畫了張大餅,許了個美好的未來,吊著大家為之拼死拼活。真要信了他的話,怎麼死得都不知道,漢人弒父弒兄,尚要蒙上一層虛偽的皮,他們突厥人卻是不講究這些的。一旦覺得自己受到了威脅,又有足夠的能力剷除禍患,屠盡兄弟姐妹、叔伯子女也不是什麼稀罕事。
他看透了都羅可汗的做派,自不會被對方的美好承諾騙過,右賢王親近他不假,卻是個經不住事的,哪怕經得住,旁邊這麼多人,難道會沒有都羅可汗的心腹?故他先是不信,隨即便有些怏怏的:「你就別哄我了,娶公主?真有那個機會,也得我有那個命啊!不成,絕對不成!我還想多活兩年,多享受些美人的服侍,犯得著為了一個女人落得身家性命都沒了麼?」
右賢王還想再勸,思摩已是連連搖頭,一蹦三尺高:「這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