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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行,只給我看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心細如髮

秦琬天生就有這樣的本事,若她願意,與誰都能處得來。哪怕是生死仇敵,一併坐在她面前也不會吹鬍子瞪眼。就好比現在,她一路走著,時不時側過臉,問晏臨歌幾個問題,態度自然得很,讓人醺醺然地跟著她的節拍走。高盈、隋轅等人被她的態度影響,竟也不知不覺地收了心中的自矜,若要細說緣由,大抵就是——她比我們尊貴,素日氣勢凜然,對此人尚且這樣謙和,我們也沒資格傲慢。

晏臨歌生長於教坊,雖說一貫避於人後,算不上見過世面,到底接觸過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知曉外頭的人不論貴賤,哪怕是賣身於人的奴婢也自詡乾淨,瞧不起他們這群人。進了教坊一副色相,到了外頭卻唾棄鄙夷,也只有那些放浪形骸的才子們為博個名聲,才會流連花街柳巷,揮毫些大作,讓歌妓傳唱,藉此揚名。

教坊隸屬於太常寺,梨園、杏園、桃園等地方缺人,偶爾也會來教坊挑清倌人,技藝練得好,福分有大的,還能進宮獻藝。只要得貴人一句讚賞,身份就與旁人不同,哪怕年老色衰也能混個教習,晚景不至於淒涼。這樣的人啊,白髮蒼蒼都不忘皇宮富貴,張口就是「哪一年我進宮獻藝,宮中的主子何等和氣,贊我舞跳得好,琴彈得佳」,翻來覆去,聽得人耳朵都起繭子,她們卻恍若未覺,日日叨唸著老黃曆。

晏臨歌的生母晏綺羅入教坊的時候已隱約記得些事,父親嚴肅,母親祥和,兄長溫和,阿姊多嬌,家中僕從如雲,門廳熱絡。這些年以色事人,嘗遍人情冷暖暖,越發惦念金尊玉貴的過去。哪怕早已認命,一心只想做個良民,夜深人靜的時候也忍不住對兒子唸叨,又怕兒子誤入歧途,疾言厲色,一點也不像外人眼中長袖善舞的晏媽媽。

皇宮、東宮、侯門、高官、顯宦。

這些被反覆唸叨,卻如鏡中花水中月一般永遠不會降臨在自己身上的詞,晏臨歌一直都覺得遙遠而陌生。哪怕他有個「好友」是代王的庶子,他也沒真正將這段「友誼」當回事過,誰讓秦放的脾性擺在哪兒呢?直到今日,見秦琬風光霽月,坦蕩大方。他才真正生起一二好奇之心一一莫非那些教習說得話都是真的,越是出身尊貴的人,就越是寬仁容忍,唯有暴發戶才生得一雙富貴眼,斤斤計較,瞧不起人?又或者,代王真如市井傳聞的那樣,寬厚仁德,身為他的嫡女,海陵縣主也像十成十?

長安百姓縱不清時局,久居天子腳下,耳濡目染,見識也比外地人廣多了。見多了權貴的跋扈,強橫霸道當做理所當然,便知代王不追究永安侯府,一力將責任扣在秦敬的身上有多麼難得——巴巴地等著代王死,吞沒他的那一份,吃相還這樣難看,放到誰身上都受不了,更何況還有君臣之分在那兒杵著。以聖人如今對代王的情分,尋個理由奪永安侯的爵,將簡家人流放三千里都屬正常,代王竟能既往不咎,心中寬大可見一斑。

秦琬見晏臨歌暗自思索,也不說話,待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冷不丁地問:「在想什麼?」

晏臨歌想也不想,下意識地說:「代王寬厚……」

才說幾個字,他猛地住了嘴,臉色慘白如紙,連忙跪下來謝罪,心中後悔不迭,暗道自己無用,旁人才對他和顏悅色一點,他就連起碼的謹慎都沒了。好在他正想著代王仁德這一出,若編排著眼前這幾位的不是,脫口而出,豈有命在?

「你瞧你,嚇成這樣,我很可怕麼?」秦琬笑了笑,視線落在陳妙身上,陳妙明白她的用意,上前幾步,請晏臨歌起來。

見他站穩了,秦琬笑吟吟地問:「阿耶才回京不久,你們怎就全知代王仁厚了?」

此言一出,除卻不明世事的隋轅外,秦放、高盈甚至陳妙的心都「咯噔」了一下,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