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閣,約莫要封山了。」
太顏長老神色驟變。
空氣都像是凝固。
林然慢慢抬起頭,看見明鏡尊者秀美的眉目,帶著一種柔和的平靜。
「此間事了,我已傳信回他。」
明鏡尊者輕聲說:「等他出關,自然會看見信,旁餘事宜,屆時再由他定奪吧。」
太顏長老忍不住追問:「江劍主他還能再出來……嗎?」
明鏡尊者微微一笑。
「無牽無累,是無懼無畏,可若是心中深有掛念,不忍就此捨身,又何嘗不是更敢與天一搏?」
明鏡尊者看著遠方,澄明平緩的目光中,彷彿倒映著那不可知的遠方,沖天而起的劍勢,挾著深紫戾魔之氣,在浩蕩靈光中刺破雲霄。
「雲開日明,且靜待來日,自見分明。」
一片雪花落在她臉頰。
林然閉了閉眼,抿去那點融化的雪水,重新低下頭,筆尖略過那一點汙墨,落在紙上,緩緩劃開——
且待來日,自見分明。
師父,阿辛。
我們總會有來日。
第173章
江無涯很久沒有知覺了。
入魔可以是一瞬間的事,但他這種受穹頂天牢的侵染,是不一樣的。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
慢慢地失去五感、慢慢地忘記、慢慢地失去神志……直至有一天,徹底化為魔的本身。
江無涯已經漸漸做最後的準備了。
穹頂天牢一塌,太上忘川劍碎足以湮滅大多數的妖魔,他會殺了奚柏遠,劍閣年輕一代的弟子也都趕出去了。
他還有心讓闕道子也走,當年因為奚柏遠,已經害了蒼掌門,江無涯私心裡,至少想讓他的弟子活著,也為劍閣多留條後脈——他怎麼忍心看著劍閣兩代掌門皆斷送於此。
但每次說起此事,闕道子都跟他糊弄過去,江無涯便知道,他不會走的
——他總嫌棄自己那個大弟子性情執拗、非要自找苦頭吃,可他自己又何嘗不是。
江無涯唯有嘆息。
但即使他死在這兒,闕道子帶著劍閣諸長老覆滅於此,天牢大多數的妖魔死了、奚柏遠死了,可剩下的妖魔流散出去,暗墮魔氣蔓延天地,也是九州的一場大難。
只願三山九門能精誠合作,挾制九州,萬萬不要再起什麼波折……
江無涯像是沉在一場昏昏大夢裡。
好像人死之前總會迴光返照、回憶平生,他不時也會想起過去,想起幼年時在私塾書房讀書,少年時背著把劍在戰場上廝殺,拜入劍閣後去九州遊歷,想起桃林環繞的那座小鎮,想起青州覆滅……
更多時候,他會想起在無情峰,養小小的阿然的時候。
他這一生沒有什麼全然輕鬆的時光,大概只有那個時候,是很快活的。
他在劍閣入門大典收她為弟子,牽著她的手,走回無情峰。
那麼小小的孩子,不知家裡人怎麼輕待的,剛上山的時候,瘦得面黃肌瘦,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灰土兮兮的小臉上,只有那雙眼睛是大大亮亮的,仰著頭呆呆看著人的時候,讓人心都軟成水了。
他沒有道侶,沒有孩子,他把她當小女兒一樣養大,看著她從不到腰高的孩童長成亭亭的少女,他不知道她來自哪裡,不知道她腦子裡到底都在想著什麼東西、藏著什麼秘密,但這些都不重要,當她清亮柔軟的眼眸望著他的時候,她就是他最珍愛的寶物,是他最疼惜的孩子。
奚柏遠收他為弟子,是為繼承無情劍主之位,可他不需要她繼承劍主,所以他不教給她無情劍法,他不想讓她無情無愛孤零零活成另一個他,他要無情劍主之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