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張美人的臉。
這是一個名劍般的美人。
林然拍了拍樹幹:「師父,起床了。」
樹上的白衣黑髮劍美人睡得死心塌地。
林然沒有辦法,踮著腳伸手過去握住那一縷垂下的黑髮,用了些力氣往下拽,揚起聲:「師父!回家吃飯了!」
不知道是被拽禿的危機感還是回家吃飯的吸引力比較大,樹上的人終於動了動。
「唔」
沙啞的男聲暈著濃得抹不開的睡意,吐字都是含糊的:「阿然嗎?」
「是我。」
林然無奈:「師父,掌門師叔派大師兄來找您,您趕快清醒清醒,咱們快點回去,別老讓人等著。」
江無涯躺在枝杈上慢吞吞翻了一個身,好半天,才慢吞吞坐起來,屈肘懶怠倚靠著樹幹。
披散的長髮被風絲絲縷縷吹動,拂過他半闔的眼簾、清絕俊秀的臉廓,垂落在雪白衣袂間,如水墨肆意潑灑成的名家山水。
酒闌明月,亭亭風骨,只如清風淌過遠山。
很難想像,這本該劍一樣凌厲絕然的青年,竟有著這樣名士般風流疏脫的氣質。
林然看著自己這人模狗樣的師父,不由升起些許感嘆。
其實她剛開始沒想拜進江無涯門下,她進入萬仞劍閣只是為了方便,以同門的身份和女主保持不近不遠的距離,既能保證劇情的獨立性,萬一有個什麼異變她也能及時發現、及時糾正。
她本打算隨便混個內門外門弟子,有活幹活沒活就混日子,但誰想到,江無涯那天是喝昏了頭還是怎麼的,也不知道哪根筋抽了,竟然破天荒地親口點了她當親傳弟子。
林然至今都記得當時大殿中所有人呆滯的模樣,掌門闕道子一臉自家傻兄弟終於後繼有人養老的欣慰表情,看著她的眼神比看自己家那倆親弟子還慈愛,拍著她的手就差開口直接說從此把江無涯交給她了。
林然那時剛穿過來不久,還沒太適應,一時間被江無涯那龍章鳳姿的氣派和一方劍主的威名鎮住了。
她想著,自己要是成了親傳弟子,有個靠山,辦事更自由,還能更好的吃喝玩樂,好像也不錯;腦子一懵,稀里糊塗就跟著江無涯走了
——從此算是掉進再爬不出來的深坑了!
「不要那麼悲觀嘛。」
天一安慰她,決定欲揚先抑:「雖然你們師門窮到住茅廬,沒錢買衣服,吃菜自己種,做肉靠打獵,廚師是個笑臉捅人的戲精,師父是個劍心快碎了的酒——」
「不要再說了。」
林然流下悲傷的淚水:「好不了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艾瑪,抑過頭了。
天一訕訕往回找補:「別這樣,你往好了想,至少你師父長得好看啊,看著多賞心悅目。」
林然感覺並沒有被安慰到:「好看能當飯吃嗎?他再這麼喝下去,我們窮得都要出去要飯了。」
「臉當然能當飯吃。」
天一理所當然:「想想咱們以前見過的白馬會所頭牌,你沒錢了,就帶你師父去青樓唄,多騙幾個富婆不就有了。」
林然被它理直氣壯的口吻震住了。
江無涯揉了揉散亂的頭髮,打了個哈欠兒,一扭頭就發現自家的小徒弟呆呆在原地,複雜地看著自己。
他那個哈欠兒卡到一半,打不下去了。
江無涯還沒達到奚辛的境界,他良知尚在、良心未泯,雖然喝酒睡覺搞劍心,但是他好歹知道自己這個師父做得有點不像樣兒,徒弟可可愛愛一小姑娘,給豎立的師長形象從小就塌成渣,他心虛。
當然,心虛歸心虛,已經塌了這麼多年了,改是不可能改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改…但這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