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洪不敢置信,他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三娘,老祖呢?」
慕容洪猛地抓住旁邊羅夫人的手臂,驚怒之下手指毫無顧忌叩進她肉裡:「我怎麼看見老祖死了,我是在做夢,我是在做夢對不對?!」
「當然不是。」
羅夫人輕輕地笑:「他就是死了,爆體而亡,元嬰與魂魄一起化為血陣的養料,從今往後再沒有他這個人了。」
她的聲音柔和依舊,在這樣緊繃的境況下顯得尤為詭異,可慕容洪已經無心關注這些,他最後的幻想被轟然擊潰,整個人膝蓋一軟就要跪下,被羅夫人撐著手臂扶住。
「怎麼會這樣…三娘,三娘,怎麼會這樣?!」
明明都按計劃順利進行的,耗費了百年、舉全族之力籌備的計劃,卻在即將成功的前一刻大功告成,慕容洪崩潰地痛哭:「老祖死了,雲家不會放過我們,我們完了,我們死定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羅夫人卻說:「不會的,我們不會死在雲家手上的。」
「你還有辦法?三娘你還有什麼辦法?」慕容洪聞言彷彿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渴望地看著她:「對,對,三娘你聰明,你一定能想到,我們還能——」
慕容洪聲音戛然而止。
他心口突然發涼,他僵硬地低下頭,看見一片紫色花瓣,貫穿他整個上半身。
鮮血噴湧,他體內的元嬰被花瓣包裹、被蠕動著融化。
慕容洪眼中緩緩倒映出一朵花,他呆呆望著面前風情萬種的紫衣美人,這個他寵愛了上百年的美麗女人,在他眼前,從腹部丹田慢慢伸展出一朵紫色盛放的花。
高臺轟然坍塌,漫天噴薄的血氣重新匯入紅河,紅河猛地倒灌衝破深坑之頂,咆哮著洶湧衝上金都地表。
在她身後,一頭頭尚且存活的半妖突然嘶吼著掙斷鎖鏈,隨著源源不斷的紅河沖向頭頂大地。
「你知道,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多久嗎?」
金都地表,忽然爆出一聲聲震天巨響。
元景爍與雲長清站在金都高高的屋頂,眼睜睜望著那些倒灌出來的紅河突然如海嘯翻湧,咆哮著湧過房屋和街道,所過之處盡數化為一片血海。
所有人一瞬都失去了語言。
「…怎麼會?」
好半響,雲長清終於沙啞開口:「怎麼會這樣?」
元景爍用力握住刀,眉頭緊皺:「慕容老祖與夏侯老祖已死,為什麼陣法不滅反而更厲害?」
雲長清漸漸露出個苦笑來。
「我只知道一種可能。」
雲長清嗓音前所未有的發澀:「那就是,真正的陣眼不是他們,另有他人。」
陣眼是陣法的核心,陣眼的目的、就是大陣存在的目的。
原以為的陣眼是慕容老祖與夏侯老祖,目的是突破元嬰後期;後來以為陣眼只有慕容老祖、夏侯老祖也不過是獻祭的祭品;但如今看來,他們都不過是祭品。
那真正的陣眼是誰呢?她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元景爍看見數不清的半妖撕裂開地表,它們沖天而起,一個個龐大的黑影烏壓壓罩過天空,在眾人驚恐的目光和尖叫聲中,卻爭先恐後沖向一個方向。
那也是紅河朝著奔湧的方向。
元景爍順著望去,入目是那座高聳入雲的黑塔。
死寂尖聳的黑塔上,一個金色的名字緩緩被染成刺目的紅。
手中的刀突然震了一下,元景爍拔出刀鞘,看見刀面那團魂念在斜陽下折射出莫測的流光。
元景爍瞳孔微微收縮。
林然看見有紅河漫過她手邊,那赤紅粘稠、屍骸遍佈的河面上,倏然開出了一朵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