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大日子。」
她輕快說:「我決定穿得隆重一點。」
妖主看了她一會兒,神色不置可否,轉過身把破舊的門板重新關上,手指把門環上的灰塵抹去。
他望著門,駐足了一會兒,才轉過身,繞過林然,慢慢往前走。
林然跟在他身後,慢悠悠地綴著。
天是紅的,破裂的封印像一擊即潰的蛋殼搖搖欲墜倒扣在頭頂,但這一路上,風是清涼的、安靜的,連心都像是靜了下來。
侯曼娥她們視察完這邊最後一個陣眼,回到陣核時,烏深他們那邊也結束了,大夥兒重新聚齊。
她仰頭看了看天。
晏凌站在屋簷的翹角,像站在山尖的默鷹,他的衣擺在風中拂動,面具下清冷的目光沉沉望著遙遙直角相對的祭壇,手緩緩摸向頸上繫著的小戟。
風吹過侯曼娥的臉,涼涼的。
是不是要下雪了?
侯曼娥抬起手臂抹一下臉,對身後端坐在琴後的岑知說:「太安靜了,你彈首琴吧。」
岑知手指虛虛撫過琴絃,問她:「彈什麼?」
「隨便。」侯曼娥大手一揮:「來一首映景的!」
岑知垂眸,半響,素手在箏弦撥過,樂音如水流洩——
通往太和殿的甬道前,喜彌勒彎著腰迎了上來。
林然頓住腳。
風中傳來輕靈的絃音。
那聲音輕快、靈動,帶著勃發的英氣,似劍初出鞘的一抹清冽,只在尾音轉角慢慢露出肅殺的端倪。
「真好聽。」
林然聽得津津有味,問喜彌勒:「這首曲子叫什麼?」
喜彌勒額角冒出汗。
他悄悄覷一眼妖主,小心翼翼說:「約莫是音齋的成名曲子……叫《十面埋伏》」
林然一下子就笑了:「好映景。」
喜彌勒真的很想打死她。
妖主瞥她一眼,林然對著他笑。
喜彌勒於是開始期待他們陛下能一巴掌糊死這傢伙兒。
然後他就聽他們陛下淡淡說:「你也是三山九門,怎麼不會半點才藝。」
「……」
喜彌勒眼眶子都掉下來!
「我是劍修嘛,劍修和其他人本來就是兩個物種。」
林然毫無愧色,並且認真補充:「而且我還會針灸,會按頭,會烤雞和烤兔子,主要是你一直不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嘗試一下,沒有給我發揮的空間……」
妖主懶得搭理她,轉頭接著往前走了。
林然提著裙裾噠噠跟過去。
喜彌勒也下意識想跟,但剛邁出一步,就被一層屏障擋住。
喜彌勒愣了一下,膝蓋一軟猛地癱軟在地上:「陛下!!」
「陛下!」他用力捶著屏障,想像往常一樣諂媚說漂亮話,可一張嘴,鼻涕眼淚卻稀里嘩啦流下來:「讓小的跟您一起去吧!!」
「陛下!小的也不怕死!」
「當年妖都小的命是您救的!小的不怕死!您帶小的一起吧!」
「陛下——」
他捶得手掌冒血,脫力軟癱在地,嚎啕大哭:「小的想伺候您一輩子啊陛下——您別不要小的——」
「陛下——!!」
偌大的皇宮,空無一人的甬道。
他在前面走,瘦長的黑袍像烏夜的深雲、像夜鴉的尾羽,陰影鋪天蓋地籠罩,太深太重,也就沒有人會知道殘酷和鐵血下偶爾的一點溫情。
林然看著白玉石階鋪到腳下,妖主的步子沒有一絲猶豫,也沒有半點急切,他拾階而上,不急不緩,走到最高處。
從這裡,能越過連綿高聳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