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那對風姿卓絕的少年龍鳳,唇角噙著的弧度柔潤,乍一看溫和無害,但看得久了,那笑弧卻像是被勾畫在唇角,深淺描摹得太過完美,以至於總像是有著捉摸不透的深意。
過了一會兒,溫緒的目光又轉向侯曼娥,看著那長袖善舞、嬉笑嗔怪都嬌艷得像一朵紅玫瑰的女孩兒,笑意愈發深重。
注意到林然的注視,他才不緊不慢偏過目光,含笑看向她。
燦漫的晚霞在他身後潑灑,模糊了他半邊清瘦的身影,林然對上了一雙黑潤溫柔的眸子,以及那眼底最深處,一籠濃淡幽然的薄霧。
溫雅如玉的青年凝視她,半響,倏然一笑:「林姑娘,幸會。」
——萬仞劍閣·卷一 完
第21章
林然從來不會用一面兩面的印象定義一個人。
人性是很複雜的,人在不同的情境不同的事面前會做出不同的反應,也許是一念之差,就會做出天差地別的選擇,這就是人的多面性。
她做著世上可以堪稱最考驗公正性的工作,她的一點微小的偏見也許就會影響一個人一生的命運;她也有七情六慾,也有喜惡,肯定無法做到完全的公正,所以她更是習慣剋制自己,儘量客觀地對待每一件事每一個人
——但是無論怎麼客觀,她都覺得溫緒有問題。
「…」林然有幾天一度憂慮,憂慮得她每天頭髮都多掉了幾根,她盤坐在船頭,捏著頭髮問天一:「怎麼辦,到底是他有問題,還是其他人有問題影響到他了?他是不是有問題?他不會要搞事情吧?他應該不會搞很大的事情吧?」
「…」天一都服了:「你都絮叨多久了。」
它自從那天發現林然要搞劇情、勸阻不成反被關小黑屋後就一直不太痛快,現在口氣也很兇:「你要是實在擔心想個法子給他提前弄死算了,反正只是個築基後期,小心一些沒問題的。」
林然搖頭:「都與你說了幾次了,天一,我們不能胡亂殺人。」
規則上是限制任務者對劇情世界人物動手的,只有在任務者自身性命受到威脅,或者重要劇情、重要劇情人物受到外來者顛覆性幹擾的時候,他們才可以出手。
當然,規則雖然這樣限制,但是任務者在劇情世界掌握很大的生殺大權,她們有千百種方法可以擦著規則的邊界毀掉一個人,輕鬆把手頭的任務簡單化,而不受到任何懲罰…或者說暫時不受到任何懲罰。
但是林然從不會放縱殺人。
她可以殺人,她可以因為保護自己殺人,可以因為保護被傷害的無辜的善而殺人,但是她不能僅僅因為「懷疑」和「危險的可能」就殺人
——今天因為「懷疑」殺一個人,明天就可以放縱自己為了一點猜忌殺盡千萬人。
林然很喜歡曾去過一個世界中的一個詞:蝴蝶效應。
一隻南美洲熱帶雨林中的蝴蝶閃動著翅膀、牽動的氣流也許會在兩周後引起大洋對岸一場巨大的龍捲風;她如果為了圖省事圖輕鬆,輕易殺掉一個人——哪怕是一個未來可能的反派,那她毀掉的也遠不止是一個人。
命運是一張巨大的網,每個人彼此串聯成線,牽一髮而動全身,她提前斬掉一根也許將來會腐爛的線,看似是好事,卻徹底斷掉了那根線任何變好的可能,甚至會讓更大片的網因為失去這一根線的拉力而提前塌陷崩潰:那一個人的死會延伸開來,會把很多人的命運推向更未知叵測的方向,當命運的洪流反噬而來,也許反而會有更多人因此死去。
所以在確定一個人徹底無可救藥之前,在充分衡量利害後果之前,她不會、也沒有權利斬斷任何一根線、放棄任何一個人。
天一撇撇嘴,倒也沒有反駁。
它喜歡林然,就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