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嶺腿腳不便,從臥室到客廳的時間,恰到好處的給了溫昕緩衝情緒的空檔。等哥哥滑著輪椅出來時,溫昕先開始了這場基調就不愉快的對話。
“人看到了,是她……”溫昕說話時腦海裡那個蓋著白布單的人又出現了,她語氣也跟著沉了沉。原本,溫昕以為哥哥對周佳怡還有情,聽到訊息確認,男人不說哭,至少傷心也是要的。可溫嶺沒有,他的表現只是略略怔了一下。
過了好一會兒,一直沉默的溫昕聽到哥哥說了句讓她意外也是意料之內的話。
溫嶺說,“心心,我想把毛毛留下……”他看了妹妹眼,繼續說,“以後就當女兒養了。”
“不行!憑什麼啊!”
溫昕還沒說話,拎著鍋鏟的左柚就直直從廚房衝了出來,“溫嶺你腦子被驢踢了還是養金魚了,怎麼想的,就算那女的死了,可你忘了她活著的時候對你做了什麼?人都沒了還給你扔這麼大個累贅……再說那孩子不是有爸嗎!”
“毛毛留與不留,都是我們溫家的事,和你這個外人無關。”
對柚子的激動,溫昕多少有點不理解,可性子溫和到不行的哥哥能說出這麼句傷人的話,她是萬萬沒想到的。
“哥……你……”溫昕伸出兩隻手,一隻想堵著溫嶺的嘴,另一隻想攔著左柚,可夾在兩個鐵了心“掐架”的人中間,溫昕能力的有限是可想而知的。
左柚火被挫起來了:“我是外人?!就我這個‘外人’對你好!”
溫嶺眼低低垂著,聲音也是低低的,他說:“謝謝,可溫家的事情溫家人自己會處理,真不需要‘外人’操心。”
外人、外人,溫嶺今天左一個外人右一個外人算是徹底把左柚惹毛了。抓在手裡的大勺哪怕質量再差那麼一點,估計整個就要夭折在左大小姐手下。
她抓了半天,眼睛瞪得幾乎充血,最後,溫昕只聽哐噹一聲,勺子在桌沿邊轉悠轉悠時,左柚早就甩開圍裙跑出去了。
“柚子!”這次連溫昕都覺得是哥哥過分了,她想去追左柚,卻被溫嶺一把拉住了,“哥,幹嘛對她那麼兇,柚子是好心!”
對妹妹的斥責,溫嶺沒做反應,他還是一副淡淡的口氣,“毛毛的事情,你什麼意見?”
談到實際問題,溫昕停了動作,她沉了口氣,緩緩神說,“哥,我們對她……是沒責任的。”
“有!”溫嶺難得硬氣的一句話卻要溫昕意外到不行,“我欠她的……心心,臥室抽屜裡放的東西晚上你看看,看了如果你還是覺得我們不該收留毛毛,那我聽你的,把毛毛送走。”
深夜,案頭的小圓鐘上指標馬上就要重合在垂直線上,溫昕揉揉發酸的眼睛,手放下時,指端沾著的一顆透明液體啪的滴在信紙上,很快暈進信紙的折縫中。
那封信的落款日期是一個多月以前,就是哥哥住院那段時間。溫昕想,應該就是那次周佳怡去醫院時交給哥哥的。
沒多久時間,紙張邊緣已經發折捲毛邊,可想而知,這封信被哥哥反覆看過多少遍了。
你不是嫂子,你是傻子!傻得什麼都沒說,就把這一切都自己擔了……信紙漸漸在溫昕手裡捲起發皺。半天溫昕把紙重新放回桌上,拿起另一張,朝溫嶺的房間走去。
燈光微弱,哥哥還沒睡。
“哥……”溫昕推開門,倚在門框上,對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的哥哥說,“毛毛……就留咱家吧,日子苦點,我想周……嫂子應該也不會介意的。”
這些年來,溫昕第一次見到哥哥這樣的笑,如釋重負的樣子。她走過去,給溫嶺蓋了下被子說:“早點睡,不管以後咋樣,咱們一家人在一起是最好的。”
溫嶺盯著細聲細語說話的溫昕,伸手握了下妹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