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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潺潺的流水聲中,一艘客船沿錢塘江自東向西逆流而上。
暮色慢慢降臨,江上來往的輪船都燃起了燈火,西去的客船頂部高高在上的夜航燈把頂層甲板上喝茶聊天的一群漢子照得纖毫畢現。談完杭州發生的事情,在吳銘巧妙的引導下,話題不知不覺間轉到鍾老大等人非常熟悉也引以為豪的船舶和航運上面。
吳銘很快便從大家的敘述中,瞭解到許多錢塘江流域水文情況、險要水域和關卡碼頭等資訊,大家越談越投契,渾然不覺兩岸已經被一片黑暗所籠罩。這時候話題也越扯越遠了,鍾老大幾個竟然為東北局勢和江西大規模剿共戰爭長吁短嘆。
夜航得打起所有精神,意猶未盡的幾個漢子需要返回自己的工作崗位駕駛船隻,不得不離開,唯獨鍾長慶談興正濃,他叫兩個學徒安排好方大嫂一家和吳銘兩個徒弟的晚飯,自己親自下去端來三碟特色下酒菜和一罈酒,非要和對脾氣的吳銘繼續喝酒暢談不可。
喝到一半,吳銘對衢州的工商業狀況有了更多瞭解,於是趁此機會問個明白:“鍾大哥,這麼說起來,衢州的幾個五金加工場和兩個小船廠日子都不好過啊!”
“可不是嗎!”
鍾長慶抬起獨臂,擦擦嘴皮上油乎乎的鬍子:“不瞞你說,城北那家最大的‘鍾氏鐵廠’就是我堂哥家開辦的,十年前從打造農具鑄犁頭開始做,到了前年,已經有各種進口加工機器九臺,師傅和工人近百人,不但能生產標準的螺栓螺帽、織機配件和馬車軸,還能鑄造鐵獅子和廟裡用的大銅鐘,是衢州最有名的鐵廠。可誰想……唉……”
鍾長慶有些黯然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接著說:“這兩年多來,東洋和西洋的進口貨鋪天蓋地湧進來,質量相差無幾,但勝在價錢便宜,擠兌得我那堂哥的廠子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要不是還能鑄些犁頭打些菜刀、柴刀什麼的維持,恐怕早關門了!”
“可憐我那堂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兩年前他還信心滿滿地撒出大把銀子,牽頭弄了個‘衢州工業專科學校’,拍著胸脯要為衢州培養工業人才,可如今樹倒猢猻散,後悔也來不及了!”
吳銘聽完腦子飛快轉動,聯想到方佑淳的軍需倉庫裡那些進口機床,連忙端起酒罈給鍾長慶倒酒:“鍾大哥,衢州工業專科學校的老師和學生有多少人?他們現在還在嗎?”
鍾長慶與吳銘碰了一下杯,灌下一大口酒才嘆道:“足足兩百個年輕人啊,都散了!高薪聘請的先生全都走了,學生們有的回去跟親戚朋友做點兒小買賣,有的只能回到老家去種田,最好的也就是當個鐵匠……我那大兒子也在裡面讀了一年半,我讓他到鋪子裡幫他娘打雜,城裡還有十幾個這樣的年輕人,家境好的整天吊兒郎當混日子,家境不好的去碼頭當苦力的都有。”
吳銘沉思片刻:“鍾大哥,你堂哥的五金廠大概值多少錢?”
“現在剩下的也就是些舊機器,加上地皮值個五萬就頂天了。”鍾長慶很快反應過來,驚訝地盯著吳銘:“吳老弟,你啥意思?莫非想弄一個五金廠?”
吳銘也不隱瞞:“是有這打算,不過還沒想好。”
鍾長慶連連擺手:“這行沾不得、沾不得!不管你怎麼幹,都幹不過洋貨!老弟,老哥勸你打消這念頭,跟著方長官好好幹才是正經事……我看得出來,方長官對你很器重,這次官復原職,定會把你留在他身邊,以老弟的滿腹才華和堂堂相貌,一進去至少能混上箇中尉副官,慢慢幹,有的是發財機會。”
吳銘誠懇致謝,然後認真地徵求意見:“你也知道,扔在軍需倉庫裡的那些進口機床,一直是我方大哥心裡的隱痛,這次回去後,他肯定要把落難前就計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