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平鋪直述、去掉所有的語氣與起伏,李浚的那些話還是跟狂風驟雨一樣,冷冽得讓他害怕。
怕得他不敢抬頭。
怕得他又忍不住抬起頭、迅速偷看主子的神色。
好不容易捱到說完,成喜縮了縮脖子:“主、主子,您看這事……”
金貴人轉頭看了他一眼,拿起酒盞抿了一口。
“你慌什麼?”他問成喜,“口出狂言的是李浚,自以為是的也是李浚。”
成喜聞聲抬頭,揣度著主子的心思,硬擠出一個笑容來:“您說,輔國公去永濟宮,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
“還能說什麼?”金貴人淡淡地。
他對徐簡去永濟宮,本就不意外。
或者說,這就是在他預計中的事情。
這是一場禍水東引。
馮嘗“供”出了童公公。
雖然成喜查來查去也不知道馮嘗那混賬東西是從哪兒得知了童公公這麼一號人,更清楚審馮嘗再多、他也交代不出關於童公公的子醜寅卯來,可曹公公那人在宮城裡做事多年,誰知道會不會冷不丁翻出來些什麼。
因此,他得給曹公公找點事兒。
把曹公公他們的視線從童公公這裡轉開,讓那曹太監沒空再盯著童公公。
而被丟擲去的餌料就是永濟宮。
讓人幾次催促汪狗子,就是要把整個訊息鏈曝露出來給曹公公抓。
畢竟那條線索,再怎麼挖,也只能挖到永濟宮去。
讓聖上與李浚鬥去吧!
至於李浚,多活了這麼些年,也夠本了。
弄死之後,他也能以此做文章,再次把矛頭對準聖上。
只是沒想到,李浚那個瘋子,以身作餌,死到臨頭還想咬他一口。
“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把聖上拉下來?”
“等價交換?”
“我若做不到,他就報箇舊仇?”
金貴人呵地笑了起來,眼中毫無笑意,眼底閃過的全是戾氣:“他倒是想得美,竟敢與我談條件!”
成喜默不作聲。
半晌,金貴人冷聲與他交代了一番。
成喜聽完,沒敢多問,快步退出去,又去見孫公公。
孫公公得到回覆後亦是白了白臉:“主子當真這麼說?”
“是。”成喜道。
孫公公急了:“誰不知道永濟宮那位瘋起來六親不認,什麼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這麼一拍兩散的回覆,不是……”
“一拍兩散?”成喜打斷了孫公公,“主子與永濟宮那位什麼時候合作過?”
孫公公道:“那我怎麼辦?我替主子辦事,也算盡心盡力。”
“永濟宮那位發瘋,孫公公你難道也發瘋?”成喜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別做傻事。”
話不投機。
孫公公蒼白著臉從宅子裡出來,一路回永濟宮去。
時近三更,深夜的京城已經沉寂了下來。
從角門進永濟宮時,孫公公往南側看了眼,皇宮高牆樓閣攏在夜色之中,只宮燈照明,影影綽綽勾勒出模樣來。
這深宮內苑,當真是風光時風光,落魄時落魄。
成喜那麼個狗東西,也不知道哪裡入了主子的眼,這幾年一直跟在主子身邊。
反倒是他這樣的老人,如今想見主子一面都難。
小人得志!
可再厭惡成喜,孫公公也不敢違背主子的意思。
進了屋子,拿帕子抹了一把臉,他吩咐伺候的小太監:“去,去把卓平叫來。”
卓平便是夜裡被李浚叫去背了一段話的內侍。
聽孫公公交代完,卓平嚇得兩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