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劉觀音自認身板比男同志壯實,力氣也比男同志大,有一次護理隊和白狗子打了場遭遇戰,她一個人砍死了三個匪兵,得了上級表揚,所以她越想越憋氣:憑什麼天天在這裡洗膿血紗布、搬運傷員呢?離開護理隊的念頭越來越強,她開始悄悄地做準備,把自己的一些日常用品分批藏在醫院旁邊的茶樹林裡。
一日得空,她向院長方夢袍告假,說要到縣城去看望生病的同年招弟,當時人手緊,方夢袍沒有準假,劉觀音心想反正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不回來也就這麼回事,近來部隊開小差的不少,洗衣隊、護理隊的人員也不穩定,自己這幾年工作認認真真,沒什麼對不住醫院的地方;再說她離開護理隊,是想找一個更適合她的地方幹革命,這難道有錯嗎?於是她和紅雲打了個照面,算是道別,然後拎著東西一溜煙跑回了縣城。
紅翻天 第三章(1)
時值十月底,天氣晴朗,大地山川被秋陽鍍上一層金光,景物美得似真似幻,看著路邊返春開花的梨樹和嫩綠的青草,關於戰爭的殘酷記憶變得依稀彷彿。唯有栓柱洞開的腹部成了她的一個噩夢,讓她恍惚。至於李團長,那也是一個夢,不過是美夢罷了,不然她那顆心為什麼老為他懸著,天天沒著沒落的?她邊胡思亂想,邊大步流星地朝南門口小街走,那裡住著很久沒見面的招弟。
招弟是劉觀音的同年,她爹是興國長岡鄉人,送到瑞金做崽。招弟公爹原指望這鏟來的崽能給家中添丁續香,哪曉得招弟孃的肚子不爭氣,連著生了五個女兒,老大引弟,老二來弟,老三招弟,老四多弟,老五愛弟,臨老了也沒生下一個屙尿上牆的傢伙來,老兩口覺得愧對祖宗,一氣之下,在大前年的清明日,雙雙服毒死在祖宗墳前。好在這時招弟五姊妹皆已成年,兩個大姐成了紅屬,大妹參加了洗衣隊,小妹加入了兒童團,唯有招弟成了落後分子,成天縮在家中不出頭。這一方面與她內向的性格有關,但更多的還在於她的家庭。
招弟前年嫁給瑞金縣城南門口小街上開榨油坊的王千金。這王千金生得牛高馬大,一表人才,可因是遺腹子,自小受娘管制,性格嬌氣、怯弱。但他對招弟好,總為招弟抱不平,尤其在娘和招弟鬧矛盾時,不管招弟對錯,一概偏向招弟,這讓招弟很感動。如果不是王千金這樣待她,她早出來革命了。
招弟的婆婆細腳仔是全縣有名的女光棍,辣名遠揚。不過在那個時代,像她這樣丈夫早亡,帶著幼兒的寡婦要守住一份比較像樣的家業,不潑辣也不行。
正因潑慣了,細腳仔對誰都擺出一副針尖對麥芒的姿態,招弟進門後,她嫌兒子娶了媳婦忘了娘,經常無名火往外冒,對招弟從沒有好臉色,更要命的是招弟的肚子老不見動靜,讓一心想抱孫子的細腳仔失望之餘愈加惱火,於是經常雞蛋裡挑骨頭,趁兒子不在時打罵招弟,等兒子一回來,又換上一副關懷備至的面孔。
換了別人,早就造了這個婆婆的反,投身到紅軍隊伍中去了,可招弟看到自己的兩個姐夫不到兩年內相繼犧牲,姐姐們成了寡婦,大妹也在一次支前中失蹤了,對革命便抱了一份猶豫,尤其是一想到王千金對她的好,就更邁不動腳了。她們一家三口在風起雲湧的瑞金抱成一團,小心謹慎地過著自己還算安逸的日子。不過在王千金拒絕參軍後,細腳仔投機倒把、販賣私鹽的事露了餡,小日子眼看過不下去了,在這種情況下,細腳仔心生一計,讓王千金和招弟在家裝病,免得兩人都徵上前線。細腳仔可不好惹,她這幾年當街撒潑,罵跑了好幾撥擴紅隊和支前隊。有一次被服廠的人來動員心靈手巧的招弟去做工,細腳仔愣是朝人潑了一桶尿。一來二去的,大家知道細腳仔是釘子戶,喜歡胡攪蠻纏,開口就說:
“當紅軍不是要自願嘛,你們這樣強逼當兵,和國民黨有什麼不同?我不怕!我過一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