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少在黑石別墅的秘密會見。
“南方要亂了。”輕輕搖著裝著紅色液體的酒杯,嘴角噙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笑,衛六朝他道。
“六少對這場戰事不看好?”
聞人也端著酒杯,卻絕無對面之人悠閒。
“難道你看好?”
聞人噎了下,“畢竟我們主場,日本如今靠的,主要是海軍火力,只要我方一縱深,到他們火力不及處,壓力會小很多。”
“然後?”
“然後我們再圖謀——”他猛然意識到六少最終要說的是什麼,瞪大雙眼:“難道您的意思是——”
衛六頷首。
“不,不,就算上海淪落……不,我相信總座他不會沒想到……”
“就算老頭子再不願意,這一次,他卻必須翻出他的老底。”衛六緩緩而談:“進,他不可能真的任由日本佔領上海而不作一言;退,如果想像上次那樣消耗各路軍閥之實力,大家都會說他借刀殺人,更加離心離德。若還想挽回輿論,你想,不出中央軍,不與日進行殊死戰,他如何證明這次他真不是藉口?”
“那麼——”
“那麼,”衛六輕輕一笑,“假若某些人有心,就會清楚南方中央政權最微弱的時候即將到來。”
聞人倒吸口冷氣。
他瞬間想到了最可怕的狀況:“倘使中央軍真的耗盡,而諸侯部隊遲遲未援——”
上海淪落。
進而日軍進逼金陵。
衛六瞧他神色,反而笑了:“老頭子沒你想的那麼弱,就算軍隊實力削弱,政治上的手段,他也玩得爐火純青。猜一把,起來的會是誰,劉嘯昆,陳佔元?”
這話放在古代,真要殺頭了。
聞人竭力穩住心跳:“六少真的認為,劉大帥是——是總座的對手?”
“他被打壓了那麼久,不會輕易善罷甘休。”衛六睇他一眼,笑:“想不到你對靖氏政權還挺有信心。”
聞人搖頭,不是有信心,是他們家積威多年……
他道:“退一萬步,總座他老人家是有些專權,但大家對專員還是認同的,很多人對他持大希望。”
“我那位姑父啊——”年輕的將軍啜一口紅酒,“他可以做守成之君,卻絕非改革之輩。”
聞人第一次從他口中聽到對靖承鼎的評語。在黨內,中青年一輩裡,固然橫行不法者有之,但厭惡傾軋、希望為國為民有所作為的亦佔據不少,然而大環境下,貪腐之風愈演愈烈,這一部分人便將希望放在了較為廉潔的專員身上,因為專員曾言:如果黨國再這樣下去,會喪失民心,不等其他人來反對,也會自我毀滅——此語振聾發聵,擲地有聲,少壯派多少人冀盼他掌權,帶萬民走出泥淖。
“俗語說,治大國如烹小鮮,”聞人斟酌著道:“當年他任專員全國巡察,做過不少實事,也可算小的改革了,慢慢來,或許一點一點見效。”
“巡察回來之後呢?”
“這——”
“當年他巡察,不過二十來歲,正是意氣風發之時;然而在那之後,他整理出來的那些建議,真正實施的有多少?再然後,三十多歲至四十歲,他一直在行政院,說出了那番話,結果卻是雷聲大雨點小,不了了之。”看聞人慾辯,衛六抬手,說下去:“我明白你想說什麼,他不是不想做好,然而,你必須看到,和我大哥一樣,他不能擺脫老頭子和整個家族的影響,從根本上來說不能不維護靖氏的利益,中間牽扯太深,除非——”
他又笑了。
聞人覺得膽顫心驚,六少面上漫不經心,卻深深看透了事物的最本質。
他不敢深想,卻又覺得必須得說點什麼。
“就算、就算專員不夠鐵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