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覷乾媽一眼,和盤倒出。
鎢砂是重要的軍火工業原料,中國乃世界重要的生產國之一,每年有不少運往國外以換取外匯進口中國所需的戰略物資,故此,政府嚴禁私運,厲行緝捕,對違者處以極刑。但利之所在,偷運者趨之若鶩,香港成為鎢砂出口彙集處,以中山、澳門運來者最多,其次是潮汕、惠陽、梧州等處,偷運者組織嚴密,其載運出口及接收,均有接應。鎢砂內地價格與香港收購價格相差極大,日本更從中插一腳,以此利誘不法之徒,以最新價格為例,鎢砂每擔在東江收購價僅六十大洋,運到香港後最高可逾三百,足足五倍不止,激得私梟作大規模之經營,並出現武裝專門護運。
章氏家底豪富,衛夫人平日不顯山露水,然而暗裡長袖善舞、運用大筆資金操縱股市執掌沉浮卻是上層圈子裡的人心知肚明的事;不僅股票證券、黃金房地產,什麼來錢快,她的訊息最靈通,就走什麼路子,西藥、五金、卡車、建材,以至鴉片、嗎啡等毒品,在她手底下統統暢行無阻。為此她手底下養了一幫人,老陶當年還不是老陶、還是小陶的時候,就是被她看中,進而收在身邊當乾兒子成為她的得力助手之一。
桐油與鎢砂是近兩年來走私生意裡冒出的新起之秀,無數人眼紅,章家駿告訴他姑媽,衛夫人就讓他跟老陶兩個人去做——老陶混了多年,當然不會親自出面,搭上中央信託局運輸處處長簡留良,由他找上武德商行的老闆,就在前三個月,陸續從內地經香港運往日本的鎢砂達九千擔,比上年同期的三百餘擔,激增三十倍!
“你們真是吃了豬肝想豬心,不怕吃撐嘍!”衛夫人指尖摳著侄子的額頭。
“姑媽,這不大半都孝敬您了嘛!”
“還敢狡辯!定是你的主意!沒見識的!”
章家駿哭喪著臉:“姑媽!來錢來得這麼快,誰不心動?再說咱們花大力氣好容易把關係全捋順了,不弄他筆大的,怎麼對得起前頭上上下下的打點?”
衛夫人懶得理他,直接問老陶:“是誰告的狀,怎弄得事機不密?”
老陶搖頭:“暫未查著。不過,上上下下的人這麼多,不說那些辦事的,那些辦事的親戚朋友,宅裡頭僕人婢女、司機保鏢之流,哪個稍微透點口風,有心人一查,總能透點訊息出去。”
“但他要有膽子告到老頭子座下,”衛夫人沉沉眼神:“這個必須查,敢跟我作對!”
“是。”老陶噤聲。
“姑媽,現在那個押後管管,您先救我!”章家駿嚎道:“簡留良已經被抓起來了,一旦他口風不緊,把侄兒供出來,侄兒就死了!”
“該!”
瞧他痛哭流涕的模樣,衛彥人開口:“抓人的是誰,事情交給哪邊辦了?”
“法院!”章家駿猶如抓住救命稻草,立即答道:“總座的示下,是要公開審理此案,嚴打走私,以儆效尤……走私猖獗多少年了,他幹嘛單抓我?”
他最後一句說得很小聲,有埋怨兼倒黴的味道。衛六笑:“單抓你?此刻北伐正處於最困難時期,多少人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多少人灑血前線沒有第二天,家無隔夜糧,路有凍死骨,你卻大發‘國難財’,成百上千萬的撈,你說,他不抓你抓誰?”
章家駿啞然。
老陶道:“六少爺說得是,最怕報紙一登出來,輿論譁然,到時國人皆曰可殺,懾於民意,情況就更無法控制了。”
國人皆曰可殺!
章家駿脖子一縮,後頸寒毛都立起來了,他重新抱緊姑媽大腿:“姑媽,您是最疼我的,一定要救我啊,我的事是小,到時連累了您,連累了衛家,面子就大大落了啊!”
衛夫人始未料到這點,此刻也覺得後怕,問大兒子:“怎麼交給法院了呢,不通常給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