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答得簡單,卻掩不住語調中的欣喜。
“不過太醫,想請皇上過去一下。” 高福兒彷彿猶豫了一下,然後又說了一句。
“怎麼了?”
“奴才不知,只是報信過來的人有些著急,這才不得已擾了主子。”
他匆忙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又回頭望了過來,眸色中似有幾分無奈的歉然。我飛快的把臉轉到一邊,那迂迴在心頭的幸福,漸漸冷卻,幻化成淺淺的悲涼。
窗外的明月,不知何時,已被烏雲遮了起來。只留下幾顆星,慵懶的眨著眼睛。
——————————————————————————————————————
年氏的孩子,終究還是沒有留住。只來得及讓他阿瑪賜下“福沛”的名字,便在一片低沉的寂靜中駭然逝去了。
紫禁城的上空寒風嗚咽,人們的哀痛都已在日日夜夜的哭嚎中變得木然,而如今的四爺,無論在面對何樣的感情之前,也都會記起自己首先是個皇帝。只剩下那個滿心哀傷的母親,對著滿屋子的補品賞賜,黯然垂淚。
過年的時候,那拉氏帶了我們幾個去給皇太后請安。我停在永和宮的門口,悄悄拽了拽那拉氏的衣襟。
“怎麼了?”她回過頭,望著我的眼神有些不耐。
“太后身子不好,咱們原是該常去看看的。可妹妹我…沒得再讓她老人家厭棄。”我無奈的微笑著,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那拉氏看了看我,又往門裡瞅了瞅,終於像是想起了什麼。然後拍了拍我的胳膊道:“也好,你就在這裡請個安,也算是全了一片孝心了。”
點了點頭,便側身站到一旁,目送著大隊人馬魚貫而入。這幾日,太后正為了上尊號的事和皇上慪氣,就連前來勸和的八爺和十爺也給轟了出去,或許,只有置身事外,才是最好的一種選擇。況且德妃當年的那一句“永遠不許踏入永和宮”,自然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忘卻的。
立在宮牆之下,向西南的方向望去,連綿起伏的宮殿,一眼看不到盡頭。傳說紫禁城裡的宮房,有九百九十九間半。這東西六宮,永和,承乾,儲秀,翊坤…個個都是鍾靈毓秀的好名字,可這庭院沉沉,碧雲冉冉,遮住的卻是極多的春愁閨怨。
寂寞芳菲暗度,歲華如箭堪驚。
頭頂那冬日的暖陽,撒落在一大片金黃色的琉璃瓦上,彷彿溢彩光華的流波,雖是點點璀璨,可透出的卻是斑斑哀涼。驀然憶起當初徽音的那一句“可還願意一輩子留在這深宮之中”,原來少年時的無所畏懼,不是不曾有過,而是恍如一抹青春的剪影,似寂寞煙華,逐流年輕老。
“如玉啊。”赫然是那拉氏的聲音。我轉過身,只見正她們幾個站在宮門口的臺階上。
“皇額娘讓你進去呢。”那拉氏指了指門裡,對我說。
“讓我…進去?”
“是啊!你就別一個人杵在那了,沒得讓皇額娘等急了。”那拉氏秀氣的抿了抿嘴,可滿臉的神情卻像是在警告。不要去觸碰,那些太過敏感的話題。
我只好答應了一聲,硬著頭皮提步向院內走了進去。自從十五年前出了這個院子,如今可還是頭一次回來。方才尋思的什麼置身事外,宮詞閨怨,都已經從腦海中悄悄溜了出去,心裡只想著該如何應付這次並非令人期待的見面。
暖閣裡裝了地龍,一腳邁進出,便覺得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德妃娘娘端坐在炕上,穿著香色八團喜相逢紋織金緞棉袍,間飾折枝花卉、蛺蝶、蝙蝠;頭上除了金鏤空蝠壽扁方,還插著金累絲鳳的鈿口,那九鳳口銜流蘇,中間綴著碧璽、珊瑚的各色墜角。
“奴才給太后娘娘請安。太后吉祥!”我俯身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的叩了個頭。奴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