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這個時候到來消遣臣妾,還不是您說的,要替十三叔也準備一份。”靜宜抬了抬眉毛,並沒有停下手裡的忙碌。
一想到十三,心情突然大好,走到靜宜身後,輕撫著她領子上的如意雲紋道:“過幾天,我倒是要讓他親自來跟你這個四嫂道謝呢。”
“什麼?”身前的人一怔,呆呆的轉過身問,“皇阿瑪他老人家真的…”
“真的。”我笑著點了點頭,“半個月前就派人去接了,估摸著這一兩天也就到了。”
“怎麼,十三叔不是被關在宗人府,哪裡用得了這些路程?”
“是,是啊…”被她一問,我才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因為眼前的人,並非是跟自己分享了曾經的秘密,只好訕訕的挪開眼光,岔開了話題,“對了,你們幾個媳婦都給額娘備了什麼?”
靜宜一笑,便開始如數家珍的報了出來,似乎剛才的疑問只是凝滯了一下的空氣,輕輕一吹,便煙消雲散了。
“爺,你看芙嘉給額娘繡的這幅大藏經,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呢。”靜宜似乎把什麼東西展開在我的面前。
我的心,卻依舊停留在方才的尷尬裡,隨便瞟了一眼那精巧的卷軸,啊,渾身一震,整個人卻彷彿凝固了…
“芙嘉這繡工可真是精緻呢,都快趕得上南邊貢上來的繡品了。不像明麗和如玉,連針都不知道怎麼拿。她如今又有了身子,爺可是…”
“是該好好的賞她呢。”我有些不耐的打斷了話頭。
靜宜收了手裡的東西,轉過身一臉疑惑的望著我。
“沒什麼,剛想起書房裡還有些事情,我先過去了。”
團壽花紋的玄色織錦貢緞,配著香色的玲瓏鎖邊,一個個掐絲金線的小字,無論針腳筆體,劈絲配色,和當初浸在一片湖藍色中那個圓潤飽滿的“禎”字,都如出一轍。不是沒有猜想過這樣的結果,不過是那一閃而過的念頭被我刻意的模糊了。為什麼每每當我以為自己可以從容的去輕視去憎惡的時候,心裡卻總是提不起任何的情緒?
小心地從懷裡掏出幾張皺皺的宣紙,一行行的墨跡粗細不均,柔軟無力,彷彿是在迷亂中散落著自己的悲慼…
阮郎歸
春愁
流水落花春日閒,把酒自言歡。玉嘯聲咽角聲寒,相逢醉夢間。
思往事,淚痕殘,春曉不成眠。五更清月映朱顏,一夜又闌珊。
夏末
蓮葉田田為誰開?悵怏獨倚懷。一行歐鷺驚舊夢,心事已沉埋。
花躊躇,影徘徊,塵暗舊妝臺。涼階玉露情猶待,憑欄望滄海。
秋思
暮雲收處染秋霜,相思似夢長。愁悵此情無寄處,徒共落花黃。
人盡寐,獨憂傷。清歌枉斷腸。與君別時淚千行,紅塵莫相忘。
冬寒
小樓昨夜破寒初,灰燼暗薰爐。倚窗聽罷夜啼烏,紅日曉升出。
殘夢斷,枕鸞孤。惆悵對酒舒。思量渾似舊時書,字字卻已疏。
五.夢殘還寄蘭花溪
“玉兒!”當我把在舌尖上輾轉了千百回的名字終於叫出口的時候,卻聽不到有人用她清脆的聲音回應。呆呆的站在門口,看著屋子裡的人來來往往的忙碌著,而我的眼前,卻只有一幅蒼白的畫面:我的玉兒,溼淋淋的倒在十三的懷裡,慘淡的面色,柔弱的呼吸,彷彿繪在風箏上的紙人,懨懨的了無生趣。
那羊脂玉的扳指在淚水中浸得滑膩膩的,攥在手裡,竟有些拿捏不住。淚人一般的小喬一邊從袖子裡掏著東西,一邊斷斷續續的哽咽著。胸中彷彿闖入一隻猛虎,正肆無忌憚的啃噬著我的五臟六腑。而心裡的那份悔恨驚恐,卻一如附骨之蛆,即使痛不可抑,卻也絲毫不能減淡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