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唬我……”
念卿笑得促狹,“做祖父而已,有什麼可嚇唬你的。”
這祖父二字好比晴天一聲霹靂,眼前彷彿看見自己老態龍鍾,被人口口聲聲喚作老頭……霍仲亨臉色頓時變得古怪複雜之極。
第卅九記 (下)
經子謙這麼一鬧,再兼念卿百般勸說,霍仲亨總算是同意將光明社的案子發還重審。
此番複審下來,有八人獲赦,槍決名單上仍餘二十多人。
其中有五個學社領袖,因與程以哲交往密切,有確鑿證據表明這五人曾參與光明社非法集會,並向暴徒提供藏匿處所和武器,在學社印刷廠的貨物中夾帶槍械,協助光明社販運軍火。
按理說,這五人並未做下傷天害理之事,但僅私販軍火一條,便是律法規定的死罪。
當此亂世,黑白兩道販運軍火早已是公開的秘密,如薛晉銘這等大走私商更是與政要杈貴合作,在霍仲亨的庇護下,把軍火走私做成了半公開的買賣,無人敢置喙。
若當真追究起這項罪名,霍薛二人自然首當其衝。
子謙因此強烈反對將五名學社領袖劃入槍決名單。
在霍仲亨看來,這五人卻是大大的危險人物,既然被他逮到現成的死罪,便絕不可能放過。能赦免那罪行較輕的八人,已是看在四蓮傳出喜訊的份上,給了霍子謙天大的顏面。
子謙卻不領情。
少夫人的佳訊令茗谷上下一片喜氣洋洋,可這喜氣也只維持了一日,第二天子謙就在裁軍善後會議上,當著全體將領和部分官員面前,公然提出此事,稱霍仲亨槍決學社領袖是一種“屠殺行為”。霍仲亨大發雷霆,當即撤銷霍子謙的軍職,命令他以士兵身份往偏遠駐地,隨新徵入伍的新兵們一同接受操練,學會如何做一個懂得服從的軍人。
霍仲亨萬萬沒有料到,子謙被削奪了與他當面對抗的機會,不但沒有識趣消停的意思,反面變本加厲做下一件蠢事——每過兩日,一篇署名“兼言”的文章公開發表在報上,有名有姓的為這五人鳴冤。霍仲亨下令查禁光明社,逮捕大量學人,本已激起輿論不滿。此篇文章一經發布,更引來是非爭辨無數,個別激進報章甚至而發起了聲援運動。
兼言二字,是一個謙字錯位拆開,子謙這是在明目張膽向父親示威,表明他不會因強權壓制而閉嘴——被徹底激怒的霍仲亨,這次再不客氣,直接將子謙也逮捕下獄,關進了牢裡。
這一關就是半月,不得探視,不得傳遞訊息。
起初只道是做老子的教訓兒子,讓他吃些苦頭也就罷了,可眼看著子謙一天天被關押下去,今早更有侍從悄悄傳來訊息,說少帥在牢裡染上風寒,病了。
四蓮再也隱忍不住,直闖到霍仲亨書房門前,含淚跪下,替子謙認罪求饒。
念卿讓人將她強行架回房裡,她抗拒不得,便也不吃不喝,以沉默倔強抗衡。
“我不管你們兩父子是打是鬧,政治上的事,出了家門再扯,無端端鬧得家中雞犬不寧,讓一個女人來擔驚受怕算什麼事!”
夫人憤怒語聲從書房裡傳出,伴隨著什麼東西被摔落的響動。
向來溫婉柔順的夫從也發了火,令門外侍從聽來越發噤若寒蟬。
“本該是歡歡喜喜的日子,卻鬧到這個地步,整日看著小蓮哭哭啼啼,你們兩個就這麼心安理得?”念卿發起脾氣來,毫不理會堂堂大元帥的威嚴,直罵得霍仲亨啞口無言。
也只有這個女人可以對他如此兇悍。
霍仲亨無可奈何望著念卿,被她數落得一點脾氣也沒有了,只沉沉嘆道,“你還要我怎樣讓步?我已說過,什麼時候他認罪知錯,什麼時候自己出來。如今是這混賬小子自甘蹲大牢,不是我不放他,你向我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