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覺得整件事好似一環套著一環,圈套裡裹著圈套。怎麼蔡高禮剛挑起事兒,社裡就得了訊息,且蔡高智第一時間就派下人來?這會兒,社裡的沒應付走,居然跳過了區裡的派出所,直接由縣裡下了公安?
薛向感覺就像置身於波濤洶湧的大海,風暴驟起,一個浪頭接一個浪頭,打個沒完,逼得自己簡直快要無法喘息。好在薛向是個矛盾綜合體,遇強愈強,神傷片刻,便開動腦筋,搜尋著應對之法。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管是蔡高智還是縣裡的某人,顯然是見死了人,拿住了由頭,要尋自己晦氣,眼下,當務之急是得和九黎村的對好說詞。”思忖已定,當下,薛向便招呼彭春去牽絆鄧家有,他則出聲喚住正欲離開的秦窮。
薛向奔到秦窮身前,急道:“秦隊長,一時半會兒,你們怕是走不了了,縣裡的公安來了!我長話短說,畢竟死了人,從理法上,公家是有權過問的。現下當務之急,你我兩家一定要對好說詞。我這邊是沒問題的,就看你那邊了。你們拿來的一應農具,我馬上招呼社員搬回家,你看如何?”
秦窮當了二十多年九黎村的大隊長,雖是老黨員,知道服從組織紀律,可鄉土觀念更重,更注重社員利益,自然也不願意公安摻和。若是今天公安攪合進來,不知道的准以為是九黎村沒種,幹不過人家靠山屯,請了幫手,這個臉他可丟不起。
當下,秦窮一拍大腿,激道:“薛主任,你儘管放心,若是我這邊漏了,我把這顆腦袋輸給你當夜壺。”
薛向聞言一笑,卻沒功夫贊他義氣,和他握握手,便轉身去招呼李擁軍,安排社員們收攏九黎村的農具。兩邊的當家人都談妥了,收束農具的速度自是驚人。轟鳴的發動機聲剛傳來,滿場莫說農具,就是帶稜角的石頭、土塊兒也尋不見一塊。
鄧家有見本該你死我活的兩撥人竟聯起手來,當著他這個公社副主任的面,收斂兇器,偽造現場,氣得腦仁兒生疼,想上前喝叱,卻又被身長力壯的彭春拉著,動彈不得。
這彭春拉著鄧家有,便滿臉堆笑,開始彙報他們小隊的生產情況,各種資料包了一堆,恨不得連每家有幾隻耗子,耗子公有幾隻,母有幾隻,也一併拉出來說了,聽得鄧家有直翻白眼,卻又掙脫不開。
“嘟嘟嘟…。”,當先打頭的是一輛青灰色的吉普,車的成色很新,疲倦的午後陽光灑在上面,青光乍現。那生著光輝的吉普駛上打穀場,便停了下來,忽而,左邊的車門開啟了,踏出一人,竟是凜凜一軀的蔡高智。蔡高智出得車來,卻不向打穀場行來,而是惶急奔至右邊的車門,彎下腰,擰開門。那車門中步出一位身著湛藍軍服,身材高大的中年來。
不一會兒功夫,又有兩輛吉普和一輛軍卡駛上了打穀場。兩輛吉普下來七八個人,人人身著警服,腰間鼓鼓,顯是帶著傢伙。軍卡的駕駛艙開啟了,下來的竟是薛向的一位熟人——徐隊長。軍卡的後拖箱則跳下一幫綠皮青壯,手中卻是沒操持器物。這幫人薛向也多有印象,都是那日來配合方隊長給他架設通話線的武裝部民兵。
蔡高智等那軍服漢子下車後,便百般做作,現出醜態。這蔡高智生得方面大耳,身材高大,氣宇軒昂,可這會兒竟不住地點頭哈腰,在頭前引路,活似見了皇軍的偽軍。
薛向安排已定,衝秦窮打個眼色,便大步迎了上去,老遠就喊著“歡迎”,伸出手去,要和那軍裝漢子握手。行到近前,手已抬了半晌,那軍裝漢子卻昂了腦袋,既不應下薛向的歡迎聲,也不接他遞過來的手。蔡高智則在一旁斜睨著薛向,面目陰沉,冷笑連連。
薛向卻不以為意,他這般作態,本就是盡官場的禮節。免得別人拿這個生事兒,說他薛某人不成體統,跋扈得緊。他薛某人來就跋扈,可那跋扈是在骨子裡,而使出的手段則是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