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裱畫要求細細交待了老孫,師老爺帶著女兒上了毛永福專程叫的小轎,由北而南,繞過鎮長辦公廳——以前縣太爺府改的——一路到了一座佔地廣大的宅邸前。
宅門前蹲著兩個石獅子,在大門前伸出兩面長的白牆,一道影壁立於其內,擋住外面的視線。
兩父女在門前下轎,守門的開啟大門,毛永福領著他們繞過影壁,影壁之後是前院,種著花木,中間一條石板路,通往前廳,門廊前一根根精美的硃紅圓柱和綠椽子,毛永福進去通報,一會兒鎮長親自迎出來了。
“哎呀,學明兄,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恭喜,恭喜。”師老爺拱手,一面從袖中掏出謝帖遞上。
鎮長接過,“哈哈,你一定要來喝一杯喜酒。”
“那是當然。”
鎮長邀他進屋,分賓主坐了,送了茶,鎮長打量著鳳徵,“小姑娘一下長大了,高了不少。”
“是呀,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師老爺笑,對鳳徵道:“還不叫人?”
“辛伯父。”
“好好。”鎮長吩咐人拿些小孩子喜歡的糕點來,轉過去和師老爺道:“我那逆子的事,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辛少爺?如今請帖已發,想必少爺也已經回心轉意。”
鎮長嘆口氣:“不瞞學明兄說,這麼急著辦婚禮,不是因為那小兔崽子回心轉意,而是為了生米煮成熟飯。”
師老爺早已猜到兩分,沉吟道:“鎮長希望我做什麼?”
“學明兄是咱們這兒最開明的人,我那逆子任何人都不聽,唯獨尊重學明兄幾分。雖然我能把他關起來,可是最好,還是能讓他自己想通。”
師老爺笑了:“啊,鎮長要我做說客?”
鎮長點頭。
過一架石板拼成的小橋,對面是一座水榭。穿過水榭,一排由花格子隔扇分為若干間的房間呈入眼簾,隔扇上糊著青綠色的紗,木格子上的雕花攀折掩映,毛管家引他們到一間由兩個家僕守著的房門前,使個眼色,家僕開門,管家輕道一聲我在外面,做了個請的姿勢。
知道鎮長家有錢,但鳳徵現在肯定,他家絕對是本鎮最有錢的人之一。
沒有如預料中見到辛銳,正對著他們的是一樽用檀木底盤託著的約兩丈高的圓形大理石板,瑩潤如滿月,上面浮雕著嫦娥奔月,衣袂飄飄。靠窗一張鑲嵌花紋的烏木桌子,文房四寶一應俱全,旁邊是古雅的景泰藍花瓶,以及香爐、矮几等等。
“誰?說了不要來煩我,我不會同意的!”
大理石圓屏後傳出聲音,師老爺轉過去一看,十四歲的少年正懶洋洋趴在床上看一張巨大的紙,鳳徵聽爹爹說過,那叫報紙。
“從南汰帶回來的?”師老爺並不生氣,指指報紙。
“學明叔?鳳丫頭?”少年回頭,一躍而起:“是你們兩個!”
“是呀,瞧瞧你在看哪家,噢,《國民日報》。”
“嗯,這是我回來那天的,臨時把它塞包裡了。學明叔你看,上面報道晉系的倪大巖,飯後散步,走到一個村子邊,聽到一聲槍響,他叫衛兵去檢視,發現是底下一個士兵打死了老百姓的一條狗,倪督軍火冒三丈,從衛兵身上拔出手槍就把打狗計程車兵給槍斃了。事後宣稱:‘倪某役於軍旅,儘管掌生殺大權,但從未枉殺一人,這都是受我慈母教誨的影響。’——哈,好個慈母的教誨。”
“當代版《世說新語》,唔?”
“晉系多是一些流氓惡霸,我不相信他們能打敗中央軍。”
“看來你很關心政治。那麼,你支援中央軍?”
“中央軍也不怎麼樣,前陣子他們將法幣改金圓券,明明說黃金和金圓券可以互換,可等大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