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咳嗽一聲。衛六不緊不慢道:“家駿,今天星期二,你們大學有閒工夫出來?”
家駿心想你堂堂軍校的都坐在這裡了我大學生難道不比你自由?嘴上卻老老實實答:“罷了課了。”
“上半年罷課罷了兩個月,你們已經玩夠了。下半年怎樣還來?”
“上半年為教員欠薪罷課,原來沒有解決。下半年教育部答應給錢,才開學的。開了學,教育部卻不給錢,校長受了騙了,教授們一惱,又罷課了。”
“這要也是剛開學時的事,”衛六道:“別說謊。”
“好吧好吧,你厲害。這是新學期第二次罷課。”
“第一次為洋錢鬧,第二次呢?”
“鬧外交唄,說起來外交這回事真這麼難搞麼,我看叫什麼外交總長的老來你家,不多時就換一回人。”
衛六聳聳肩。
“不過再過半年也就完了,倒黴,自我進大學起,每個學期,都有罷課的事。我讀了四年書,換了好幾次學校,每個學校差不離都罷課,大概罷了十次,合著寒假暑假一算,說句良心話,統共一年半的課時不到。像這個樣子,四年工夫,學到個什麼?”
老陶道:“表少爺這話再對沒有,住這兒的還好,那些千里迢迢趕來的,家裡每年整千的洋錢供著,卻不過白養著住公寓吃館子,真冤。”
衛六笑著看看麗波:“豈僅住公寓吃小館子而已乎?”
家駿靠著麗波哧哧。
老陶道:“不過有了學士頭銜,要作官就好說了。中國的父兄給錢子弟們讀書,無非是要他作官,只要作了官,算已經達到目的,讀書不讀書,那有什麼關係呢?”
麗波嬌聲道:“聽說戴少爺已經是個格議了。”
“這不算什麼,”家駿道:“你沒見著太子,身上的官職才多呢。”
麗波道:“他不是還在讀書嗎?”
“那又怎麼樣,總座寵愛他,不是官也是官,誰對他都那麼恭敬,憲兵向他敬禮立正,那派頭,一直到他過去很晚了才稍息。別說我們小的,就是那些老前輩,哪個不跟他交往,待他親切?沒有誰敢頂撞他……”
他滔滔不絕,鳳徵想,也許中國敗給外國的諸多原因裡,這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