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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界主筆

追殺吧!

梅賽德斯當然不在,開啟花園門,老於在修剪草坪,這一帶洋人居多,多請的僕歐,而老於卻是正宗中國老人,而且右臂殘疾。

她笑:“剛下完雨就幹這個?草坪已經修理得夠漂亮啦!”

老於為人沉默,然而對她卻很親切,因為如果不是這位姑娘,他得不到如今的片瓦遮身吃穿無憂,鳳徵還對他說,如果他老在這兒,她為他送終。

最開始鶴徵是不樂意的,他是個好主人,可老於飽經世事,看出來若非當年小姐強塞,他拗不過沒辦法,才勉強同的意。一開始他就看看門,鶴徵給他開工資,他死活不要,鶴徵放在桌上就走了,他怕這個年輕人,只得收著,回頭鳳徵第二次來的時候,他把一分未花的工資交到她手裡,表示無論如何不能要。當時小姐看著他的舊衣服和露出趾頭的鞋子,道:“於老,工作不分高低貴賤,你幹了活,就應當得到相應的報酬。如果你覺得工資高了,那麼你做些其他你認為能做的,努力對得起它就夠了。”

“我如今有口飯吃——”

“大家都是混口飯吃,你不要怕鶴徵,他幹他的工作,你幹你的工作,只是工作性質不同,人與人之間,根本來說,是平等的。”

老於覺得前所未聞,也許洋派的人就是不同?但他從此受感,拿了錢先買了兩套衣服乾淨整潔的換了,然後開始鍛鍊只剩下一隻的左臂——儘管之前他已經可以靠左臂做很多事,但後來,他幾乎包攬了整座房子所有雜務,連修剪草坪的機器都使得了。

鳳徵跟他閒聊幾句,看出他欲言又止,道:“怎麼了,於老,你曉得我的,有事儘管拿出來說,大家一起想辦法。”

老於頓一頓,道:“小姐近來瞅報紙沒瞅?”

鳳徵知道這位老戰士平常唯一的消遣就是愛看報,道:“吃早飯時瞄了兩眼,有什麼大新聞?”

“俞先生被抓起來了。”

“俞先生?”

“就是《國民日報》的主筆俞文弘俞先生。”

“你認識?”

“不不,”老於忙搖手:“我當初來金陵的時候,去軍部討說法,承他路過,幫忙寫了篇文章,雖然軍部並不理睬,但他是個熱心人。”

“啊呀,於老你還上過報呀!”老於的事蹟,鳳徵是後來才知道的,第一次中原大戰,敵人坦克叢集衝過來,局面非常危險,老於手提手雷,冒著彈雨衝到坦克跟前,連續炸燬兩輛重型坦克,局面為之一變;他又端槍追擊從坦克中跳出的敵軍士兵,身中數彈,全身血紅,還捉到了八名俘虜。

然而,由於傷勢過重,他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與部隊失去聯絡。等他再次醒來,身處不知名的村落,右臂消失,養傷養了一年,孤身住在村中的馬棚裡,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衣衫襤褸的殘疾漢子是足以榮獲一等功的大功臣。再然後,他輾轉回到家鄉,卻發現此時南北分裂,父母和兄弟姐妹都死於戰火,生活艱難,而他拖著一身舊傷,好容易後來娶了個女人,那女人也不嫌棄他,孰料溫馨日子沒過兩年,先是遭逢大旱,顆粒無收,後又出現匪患,當地政府不但毫無作為,他女人出去挖野菜被土匪經過,不願受凌辱而死,他悲憤告狀,一直置之不理,後來他才聽說原來政府與土匪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他含淚在妻子墳前磕了頭,孤身上路。他要去金陵,他要去軍部,他不明白,當年他在軍旗前發誓,保家衛國靖難昌平,他一直為之奮鬥之目標,到後來,為什麼會是家破人亡,為什麼會是有冤難訴。

鳳徵聽完,慨嘆命途多舛,眼眶發紅,問他:“你還想報仇嗎?”

老於卻搖頭:“我知道,仇是報不了的;即便報得了,我女人也回不來了。”

“那麼——”

“我只是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