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人,已經成了精神病,成日對著牆壁自言自語,現在還沒出去過……
而丙地呢,那則是真的出不來了,裡面全是重刑,日夜貫穿著慘叫,除了執行人員,其餘就是家屬想收屍,也找不著骨頭乃至頭髮絲兒。
督察制度和內部監獄,震悚了每一個特務人員。從此以後,對幾個大區、十餘個省站,以及為數眾多的諜報股、直屬小組,衛四如心使臂、如臂使指,軍統徹底成為了他的私家地盤,再不必操心內部問題了。
衛六看著自家兄長。
此際,他穿了一件白色的長衫,手上是一支飽蘸墨水的狼毫,眉目沉澱。衛六一眼就看出他寫的是漢碑的《石門銘》,筋骨開張,意態從容,只這麼看著,有天大事,彷彿也鎮定下來。套用他上臺時流傳的話,誰能相信,這個人,竟然是使人聞之色變的軍統頭子?
“老六,你怎麼站在門口?”
衛彥人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有事?”衛六懶洋洋倚著門框,側身讓自家大哥過去。
門內侍立的饒雄馬上道:“大少爺。”
衛彥人點一點頭,放下公文包,正好一陣微風吹來,他嘆:“還是你這裡舒服。”
饒雄吩咐下人去準備冰盤。
衛四放下筆,一張冷酷臉的侍衛侍侯著他用溫毛巾擦了手,給他拿過細藤杖,然後衛四一手扶著人、一手撐著杖,慢慢由桌邊移到了輪椅上。侍衛再給他膝蓋上搭上一條軟衾。
待兄弟倆坐定,衛彥人道:“榮嘉雄是個老頑固,你有沒有什麼方法對付他?”
“還是沒談妥?”
“軟的硬的都用過了,死活不鬆口。”
衛四道:“他不鬆口,跟他一批的那些銀行大佬都在觀望風向;而你的最高經濟委員會也差那麼一角。”
“是啊,現在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他的意思,老四就是那股東風。
衛四沒有急著說話,十指交叉放在大腿上,審視地看著對面的人:“你知道不知道,外界怎麼評論你的‘最高經濟委員會’。”
衛彥人哈了一聲:“我可每天都看報紙,到處是‘國家資本仗勢侵吞,民營資本苦苦掙扎’這種標題對嗎?”
“你既然知道,何苦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現在的輿論,你儼然就是官僚資本主義的代言人,你們內部的人對於改組不滿意;外部的人呢,不明真相,認為代表政府的,必然是巧取豪奪、欺壓吞併民族資本的不光彩角色,統制經濟,中央集權,用民營工商業的血肉去滋養國家資本的蛆蟲,從民主時代倒退回封建時代!”
“不必理他們,”衛彥人道:“輿論是人吹出來的,是那些有心人的鼓吹,真相到底是什麼,我做這一切,最後的效果會顯示出來,到底對還是不對。”
由於資金鍊出了問題,很多錢莊、銀行、企業紛紛倒閉,如果處理不好,由此產生的一系列失業問題、債權和儲戶問題,會變成不可收拾的社會矛盾。收購這些企業,是本著挽救經濟局面、用最有效手段儘快解決問題的意願;從更大的角度看,當然確實政府幹預了經濟,然而,這是為了擬訂的金融財政和產業政策更好實施,也是爾後政府相關經濟政策的開始——他要真正的發展出中國經濟,而不是隻是一個配角,隨波逐流,聽命於帝王、官僚、軍閥、幫派和黨魁等等的擺佈。
“就怕難以走到最後,”衛四卻道,“治大國如烹小鮮,你懂的。”
衛彥人冷笑:“我們這還算是個‘大國’嗎?”
衛四擰過頭,看蓮塘中迎風招展的朵朵荷花。
“好了老四,別想那麼多了,現在的我,就是把我想做的做下去,至於能做多久,能走多遠,我盡力,而不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