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徵躊躇著,斟酌著:“我這個妹妹,性子向來嬌縱,說句不好聽的,就是目下無人,不把人看在眼裡。你看她昨日叫這個喚那個,當她說胡話呢,其實不是,平時這種情況早無數人圍在她身邊,不料這次害病,旁邊一個人沒有,反是你——不瞞你說,就是我這個做哥哥的,也不及你細心,她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我可沒這份耐煩。”
鳳徵笑笑。
“難為你大度,不計前嫌。”
“太子言重,這不過合著古人一句話,‘各行其心之所安’罷了。”
“各行其心之所安?”
“嗯,大家既碰在一起,換了是誰,我都做我該做的而已。”
“你不怕她好了後不領情,還是對你——咳咳,那又何必!”
“如此,就當我熱臉貼了冷屁股。”
“咳,咳咳!”
鳳徵莞爾:“太子跟公主碰到的熱臉很多吧,有太子這幾句話,冷屁股也不算太冷,走吧!”
龍徵原是試探,不料眼前人冰雪聰明,滴水不漏。他身邊圍繞的,素來都是紈絝子弟,平常法螺吹得亂響的大有人在,對於師氏姐弟這樣的,可有可無,頂多算個樂子,從未正眼放在眼裡的,就算到現在,他也不真正認為師鳳徵對他們的好毫無目的。圍繞在他們身邊的人太多太多了,他們的媽從小告誡他們,他們最不該做的,就是輕易相信別人。
“靖小姐,你好點了沒有,感覺怎麼樣?”
燕徵耳朵裡聽著,眼睛睜不開,心口裡好像開水澆了一般,人是昏昏沉沉的,說話又像有些聽得見,又恍惚如幻聽。
這個女聲是誰?
“嚇,她臉上怎麼白裡轉青,像蠟人一樣,好不嚇人!”
她哥,他說誰嚇人?
“這樣表面看不出什麼來,勞煩靖少避一避,我給她檢查下身體,看是不是被什麼蟲子咬了。”
“蟲子咬?不是說風寒感冒嗎?”
“若果真是一點小感冒,怎樣病得這般厲害,再要不仔細看,恐怕真要成大病了。”
“那你快看。”
男聲出去,燕徵感覺自己被撐起半截身體,歪牆靠在頭,身上的被單一掀,她想拍開那隻手,那手卻摸到了她腦後,接著有人倒吸口冷氣,又到她頸脖間,微微將她衣襟拉開了一開,她努力睜眼,啪地一聲:“放肆!”
鳳徵道:“你發疹子了。”
“……什麼?”
“你看。”
她將她衣領再微微撇開一點,燕徵低頭,只見雪白面板上,有幾塊銅錢大的紅斑,一些連起來,一塊塊的往上,至視線所不能及處,格外鮮豔。
“這,這是——”
鳳徵輕輕摁了摁:“疼嗎,癢嗎?”
“噯呀!”
“痛?”
燕徵忍住:“把你的手拿開,沒什麼。”
鳳徵道:“這種時候了,看病要緊,是哪裡不舒服,只管直說,我還可以替你想點法子啊。”
“你走開,我不用你管。”
“這可不行——”
“滾,不要你假好心!”
“我們得弄明白——”
“出去,滾!”
她用盡力氣連推帶搡,鳳徵見她情緒不穩,“好好好,我先出去,我先出去。”
她一走,燕徵呆了一回,撫住脖子,猛地甩手,乒乒乓乓,床頭上之前鳳徵端給她喂水的杯子被掃到了地上。
沒人出現。
燕徵睖睖,越發覺得悽苦,兜動一番心事,翻身伏倒床上,嗚嗚咽咽哭了起來。
她得了可怕的病,爸爸,媽媽,縻哥哥……她要是死了,死在這裡,他們會不會知道?縻哥哥怎麼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