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四快畢業的那年。那時候身邊很多家庭富庶的同學都已經簽了公司,有的已經開始拍上了上星劇。電影學院的畢業典禮,比其他綜合院校的更為赤裸。
有人已經成為了演藝圈的大明星,進劇場上臺撥穗都有人全程護航。而有的人還掙扎溫飽線上,拍畢業照也只能站在快出畫的角落。
他來影視城的原因也很簡單,這裡有很多電影劇組。喜劇、悲劇、懸疑、愛情片不同題材,不同班底,每天都在開機。李思為還是想拍電影,哪怕是跑個龍套也好,只要電影結尾字幕出現他的名字,他就心滿意足了。
李思為演過倒地的屍體,穿著溼噠噠的戲服在泥地裡躺了整整兩個小時。結果那戲服大概很久沒有消過毒,第二天李思為的臉就起滿了過敏的鼓包。這一下又丟掉了兩個原本談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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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各種劇組間摸爬滾打了三年,遇到的唯一一個朋友,叫付小遠。也是和他一樣,在各個劇組之間遊走。他和付小遠變熟,是因為付小遠在他面前出了櫃。
對,付小遠是個同性戀。他絲毫不遮掩這一點。
沒有戲演的時候,他總是戴著一副黑色耳釘。李思為瞧過一眼,骷髏形狀。
付小遠留著極短的頭髮,丹鳳眼,長得清瘦,面板很白,沒什麼鬍子。影視城裡清宮戲缺太監總拉他湊數。
群頭和群演之間,是另一個江湖。付小遠卻好像總能在其中游走自由。
他好像對什麼事都興致缺缺,在組裡也是個刺兒頭,經常跟場務和製片組鬧矛盾,臨開拍被轟出組的事也發生過幾次。
但他很快就能找到新活,在李思為眼裡這也是種天賦異稟。
怎麼搶活,怎麼分錢,誰拿多少,付小遠若是拿少了,誰也別想好過。
某種程度上,李思為很羨慕他。
付小遠的手臂上有三個橢圓形的瘢痕,看起來年代已經很久了,顏色比膚色略深。
李思為問他怎麼弄的。付小遠正叼著煙,忽然夾住了菸蒂遞到了他面前。
“就這玩意兒,燙的。”
李思為下意識往後一縮。
“誰燙的?”
付小遠笑嘻嘻的,也不直說:“反正不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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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川沒有來臨港,他留在了北市。有一家雜誌社的編輯看中了他,不時會讓他過來拍些平面,給的錢勉強夠餬口,但也好過在影視城守株待兔等活幹。自從那次威亞事件之後,俞川把傷養好後,幾乎是高密度地接活,大到tvc拍攝,小到促銷廣告平面。
李思為察覺出他對賺錢的強烈渴望。大大小小的活他都照單全收。有幾次熬了大夜,在家躺著流起了鼻血。要不是恰好遇到了帶著行李回家的李思為,那血流簡直要把整個枕頭染透。
兩個人有了一些微薄的積蓄,沒有再住在之前半地下的老平房。但北市的房租太貴,當時兩人看了半個月的房子,最後還是隻租了一個步梯樓的一層。好在有市政供暖,有獨立的衛生間,勉強過活。
那時候李思為覺得,大城市的陽光好像是按克售賣的,富有的人住在俯瞰城景的頂層,每平米二三十萬的價格,買到了一百八十度的超寬採光面,可以隨時享受最新鮮的陽光。
而他們這樣的人,能在這裡擁有十來平米落腳的地方,已經是上天的恩賜了。
李思為不常回去住,他擔心俞川會照顧不好自己,便總是買東西寄回去。
每到秋天,臨港就會到了螃蟹氾濫的季節,大街上多的是賣蟹的漁民。
李思為剛收工就去給俞川買蟹,螃蟹郵寄會變味,李思為特地叮囑攤主替他用活蟹急凍,保留住蟹的鮮味。
付小遠同他一起收工,在他身邊調笑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