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是借團支部的名義行事,但團支部除傳達了上頭的‘雙百’精神而外,在這段時間裡並無任何具體指示,詩社畢竟是個自發組織,誰想發號施令,也無人想聽,陳燦英只能取商量的態度與彭石賢說話。而她對詩歌的愛好,為詩社辦事的熱情,彭石賢也不能不承認。他還在心裡佩服陳燦英的組織能力,特別是她那比自己要強得多的口才。在這兩個人中間,李超蘭有時居然可以仲裁是非:“詩是可以各有所愛的,要不,如何談得百花齊放,百家爭鳴?”這次,她的話是針對彭石賢堅決不同意發表一首《歡呼總路線》的詩說的。因為詩中講公私合營好,而他母親卻在私下裡向兒子訴了不少公私合營的苦。對李超蘭的意見,陳燦英表示支援。也許真是自己固執己見吧,於是,彭石賢放棄了自己的意見。
最近,陳燦英的心態變化確實很大,有一次,李超蘭送給彭石賢一篇詩稿,沒有署名,只問彭石賢同不同意刊登。彭石賢看過詩後,連聲說這詩寫的真好,並肯定這詩是李超蘭寫的:“你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為什麼不署上名字?”李超蘭笑著說:“你能認出我的字跡來,不過,這詩只是我代別人抄寫的。你猜猜,這詩究竟是誰寫的?”彭石賢不相信:“我絕對沒錯,肯定是你寫的!”李超蘭卻仍然否定:“告訴你了,這不是我寫的,你常吹噓能夠以詩論人,怎麼這回猜不著了?”
那首詩的題目叫《如果。。。》,彭石賢反覆地琢磨,特別是其中的幾句:
如果我是一片雲,
就不會依戀山林,
而要直追那席捲天際的長風;
如果我是一重浪,
就不會眷戀河床,
而要奔向那波濤洶湧的海洋;
如果我是位詩人,
就不會淺唱低吟,
而要引吭高歌那時代的新聲!
彭石賢想,這詩如果不是李超蘭為激勵他而寫,那末,是誰抒發出了這樣一種進取的激情?彭石賢一連猜了幾個人,李超蘭只是搖頭,最後她才說詩的作者是陳燦英:“我看這首詩不能算是矯揉造作吧!”
彭石賢以詩論人的失誤讓他很喪氣,也讓他迷惑不解:究竟是詩不可捉摸呢,還是人不可捉摸?
看來,這次真是彭石賢未能深刻理解陳燦英。如果把描寫漂亮女孩子的詞用到陳燦英身上自然不會貼切,但是彭石賢用“圓的大集合”來形容她,那也只能說是漫畫化的誇張。溜圓而稍凸的眼睛,肥厚而紅潤的寬嘴唇,自然失盡了女性的秀氣,然而卻顯現出了她充沛的激情;額角敞亮,眉黛飛揚,更為她增添了幾分智慧的光彩。陳燦英說話的神氣很像她的父親,她父親身材肥胖結實,在全縣農業合作化運動中是位出名的帶頭人,他創辦高階社的事蹟上了省裡的報紙。還曾被學校請來做過報告。他站到講臺前,拍著胸膛宣稱:“我聽黨的,群眾聽我的,明年餘糧翻一番,人人碗里加個尖!”校長給他倒茶時,讓他附帶談談對學生畢業回鄉的看法,他馬上在臺上喊應他女兒:“燦妹子,你爸跟你說,現在農村正需要有文化的人,讀好了書一定得回鄉下來搞社會主義,高階社會計的位子給你留著,你爸上學三個月,茅坑裡蹲了九十天,這會兒又當社長又兼會計,幹不下,農村裡少了文化人呀!你們學生全靠農民養活,敢說回鄉勞動不光榮?”
陳燦英摒棄了父親的鄙俗而繼承了他的自信與機敏。她當然知道父親讓她回鄉不是真話,只是趨趕政治形勢而已。陳燦英在學校裡也是緊跟政治運動的積極分子,多次被評為優秀團幹部。她對仇老師敬而遠之,對郭紅鼻則親而近之。再說,她雖然給申學慈寫過一封求愛信,但那也算不得輕薄,當時處在初中畢業前夕,對能否升學沒有把握,加之以前與她要好的那個農村青年幹部突然結了婚,她在似有失落的時候,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