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只以為她是泛泛之談,大叫道:“怎麼能讓她入主坤寧宮?那可是公主您母后的地方!”。
未央慢條斯理地說:“現在她得帝心,你貿貿然反對又有什麼用,傷敵一千自傷八百。就像你說的,坤寧宮是我們母后的地盤,皇后印章是我們母后的印章。她這個皇后想佔據這些,只怕還未夠格。你回去罷,好好過你的日子比什麼都強。”。
貴妃雖心有不甘,到底只得去了。
她走後,未央默默起身,去明蓴皇后建立的閨閣博物館逛很久,看那些步搖玉簪鳳冠,那些刺繡錦萃珠玉,突然落下淚來。
情到濃時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
心中難解的抑鬱實在無可消磨,到最後她自架上抽出一對雙劍,在梅林中舞起來。那月光在劍上流動,劍氣在空中攪碎了無形的霜花。
她微吟:“海天龍戰血玄黃,披髮長歌攬大荒。易水蕭蕭人去也,一天明月白如霜。”。
這是母后曾經提到過的詞。
是的,她說過的,她說西方有一位詩人叫葉芝,他說,我的愛人,願我們如同那飛翔的白鳥。
她說過,希望女兒像飛翔的白鳥,快樂、健康、自由,能隨時飛向遠方。
未央身形翩躚,劍氣縱橫,她心緒漸平,突然為自己多年以來對母親暗暗的怨懟和嫉妒而感到羞愧。
到最後,我們總會發現,母親才是那個真正無私愛著我們的人。誰也比不上。
或許有的人沒有這個幸運,那他是真的……被命運剝奪了太多。
三個月之後,在六宮妃嬪齊聚之時,皇后被突然從鳳椅上拿下,她的罪名是“與外臣私相授受,結黨梟聚。不孝不仁,對先帝后有不敬之語。對奴婢責以酷刑,致人死去。”。
奪取權柄,廢除封號,退居冷宮。
她失去了那種偽裝的溫柔鎮定,不住叫屈。
未央冷冷說:“沒有一條冤枉你。你早先便是外臣推薦入宮,是叵測小人打入後宮的一根釘子。得勢後暴虐恣意,對奴婢非打即罵,並致兩名宮女子酷刑之下死亡。至於對先帝先後不敬……你在自己宮中說,‘明蓴皇后也並非多麼了不得,我以後坐在金鑾殿中,定要比她更一呼百應’,你以為這話沒人聽見嗎?”。
她軟倒在地,淚流滿面。
未央的眼睛掃過每一位嬪妃,神態淡漠而冷酷:“我在這裡把話說清楚,明蓴皇后只有一個,以前只出過這麼一位執政皇后,以後——不會再有!”。
她說:“帶下去,按宮規處置。”。
未央走了出去,那花盆底在青石板上踏出敲出清脆的聲音,一聲,兩聲……如同戰鼓似的,擂在眾位嬪妃的心上。
這位皇后起勢奇快,盛寵無兩。可是落下之勢比起勢更快,甚至都沒來得及領金冊、立大典、詔告天下。
當晚未央才又住回了紫禁城。有貼心的侍女恭喜她:“總算把那女人繩之以法,公主這下可鬆快幾日。”。
未央譏諷地笑了:“未見得。”。
第二天的時候,她去太和殿,坐在殿內的皇帝寶座上,看著四周包金的盤龍大柱。未央頭一次不顧儀態,把頭深深仰過去,看向頭頂的藻井,那是一條盤龍虯曲的身體,纖毫畢現。龍口中垂下一顆巨大的寶珠,寶珠旁又有四顆相對較小的珠子護駕。
那寶珠又叫軒轅鏡。
嘆人世陰晴不定,想兔魄今宵偏瑩。山銜數捧擁出軒轅鏡。
軒轅鏡,可鑑別天子真假,所以高懸在龍椅上方。
未央一直把頭拗過去,拗過去……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
若說沒奇緣,為何偏又遇著他;若說有奇緣,為何心事終虛化?。
一個是水中月,一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