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亂世用重典,治盛世用輕刑,一個國家殺人殺得多,原本就不是什麼好事,君主應當引以為戒才是。”。
劉統勳呵呵笑起來:“這位宣妃娘娘說得是字字在理,只是這畢竟是在陛下跟前,有些話也是有些放肆。可就這樣,畢竟還是讓她爭贏了,陛下直接在奏摺上批覆‘若實系瘋病,又何必處死’,給了四阿哥好大一個沒臉。”。
我把筆擱了下來,饒有興致聽他說。
劉統勳古怪地微笑著:“我有些話,說了王爺莫怪。”。
我點頭道:“你我是什麼交情,延清有話但說無妨。”。
劉統勳敲了敲硯臺:“那時候我就想,四阿哥處境有些危險。陛下畢竟年老了,最喜愛的就是年輕貌美的宣妃。自古時候起,多少太子敗在寵妃的枕邊風下頭?更何況宣妃娘娘聰敏懂事,對朝政也熟悉,若是她再有一位小皇子,再過個十年,只怕皇位自然而然地就易主了。”
我忍著笑:“也就是說,在你看來,弘曆還敵不過宣妃。”。
劉統勳辯解道:“話不是這麼說的,四阿哥是男子,又是皇子,宣妃娘娘不過是個普通出身的女子……”說著他也好笑,“若是這兩人條件對等,那我不得不說,確是如此。”
代入弘曆風流雋秀的臉,和阿蓴慣常不動聲色的表情,劉統勳這一番話就格外喜感。我和他一起大笑起來,許久劉統勳才又繼續:“此番王爺前去西北,勿要擔心家裡,臣等必為王爺守好王府就是。至於宮中那位,王爺也不要過分擔憂了,宣妃娘娘既能在多年內保全己身、庇佑孃家,也就不會輕易在宮廷之爭裡落敗。”。
“說不得,宣妃娘娘還能在這般立儲之事中幫王爺一把——熹貴妃一系與宣妃已成生死大仇,她必是支援王爺的。”。
我收斂了笑容,誠懇地說:“延清,你也站在我的角度想想,你也是有過心愛的女子的。設若你有了難事,卻需要她來受委屈、受累,需要她的幫助,你心裡可能過得去嗎?”
劉統勳皺眉思索片刻,長嘆道:“是我的不是——實則這種事,只要是男人就受不了的。”
我苦笑著點頭。
在我愛上阿蓴,決定為她回來的時候,還沒有仔細地思索過未來。我那時候只是憑著一腔熱血,沒想到要讓她等這麼久。距離我和她初見已經過去了一年,然而她的處境沒有任何改變。
我是何其無用的人呢。
在我的臆想中,總覺得她是等在城堡中,需要我救援的公主。
她早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不再期盼光明的未來和突然的救贖。所以這一場漫長的等待,真正煎熬的只有我一個人,心中潛藏的隱奧沒有人知曉,但我能感覺到,在時間的流逝中我身體中的一部分,在逐漸地破碎支離。
等待太過漫長,讓我感到害怕。
那時我怎麼會想得到,在我來得及為阿蓴做什麼之前,在我為阿蓴付出一切之前,她已然為了我的未來,付出了她僅有的、全部的東西。
她的生命。
我不像弘曆,我知道愛有的時候是一個人的事,我不會為自己的愛情沒有得到回應,就去怨恨那個自己喜歡的人。
但在我的邏輯裡,我確實一直覺得,我是付出的那一個,我是主動的那一個,我是愛得更多的那一個,我是為我們可能的未來孤獨奮鬥的那一個。
我怎麼能想得到,在我們兩人中間,她才是決斷的那一個,她才是不憚於付出的那一個,她雖然不愛我,卻從來不自私。我還在瞻前顧後,她卻義無反顧。她的勇氣和光輝,我畢生也難以企及。
父皇后來婉轉地告訴我,我的太子之位也有阿蓴的貢獻。他的本意是提醒我,不要在他死後就清算阿蓴的家族,湮滅對明家的恩寵。我那時卻如同被涼水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