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小妹坐在店門口,看著男人像昨天一樣把米粉挑起來使勁吹涼,澆上一大勺辣椒油,然後一口吞下。那模樣就像是豬八戒吞下了人參果。緊接著又挑起一大筷子米粉,開始吹氣。
齊小妹再也忍不住,開口問道:“真那麼好吃?”
男人說道:“即使沒有那麼好吃,放上辣椒油,然後一口吞下,也能夠填飽肚子。”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睛甚至一秒鐘也沒有離開過筷子上的米粉。
“你很餓?”齊小妹問完這句話就後悔了。畢竟她自己的手藝自己清楚,昨天這個男人要不是實在餓極了,絕對不可能說出好吃這兩個字。更何況這個男人剛剛才說了,他大口大口的吃米粉是為了填飽肚子。
本來準備接受男人諷刺的話語或者乾脆對自己翻一個白眼,誰知男人卻認真地回答道:“從昨天下午在你這裡吃了兩口,一直到剛才那一口。”
他的聲音很好聽,是標準的普通話。雖然說的話遣詞造句有點奇怪,但是齊小妹仍然聽明白了,敢情這人從昨天下午離開自己這家店到剛才進店之前,就沒吃過東西。
看著眼前這個正對著筷子上使勁吹氣的男人,齊小妹有些入了神。這個男人身上穿的倒是一套看起來比較新的運動服,只是衣領的扣子全部解開了,露出了黑油發亮的胸膛。後背已經被汗漬浸透,連帶著光頭上滴落的汗水,將肩膀上染上了幾縷淡黃色的印記。腳上是一雙盜版的名牌運動鞋,上面沾滿了泥土和灰塵,一看就知道走了很長的路。
“大概是個從城裡回來的農民工,為了節約十幾塊的車錢,所以走路來的吧!都還是個瘸子。”齊小妹腦補著這個男人一瘸一拐,風塵僕僕地走在路上的樣子,腦海裡忽然出現了網上那個說“反正不幹活,吃不吃也沒什麼的”農民工,頓時便感覺眼前這個男人很可憐。
市井中的人就是這樣,雖然自己的日子都過的跟一坨屎一樣,卻仍然會去可憐那些比自己過的更差的人。即使這種可憐只是一種沒有任何意義的情緒,並不能改變自己和別人的哪怕一丁點境遇。這就叫底層人民的善良。而善良,這種人類最廉價的情感,卻在我們這個社會中絕大多數所謂的“高階人”身上找不到半點蹤跡。
想了想,齊小妹又試探著問道:“你是從清江來的?”
男人終於轉過頭,看了看齊小妹,然後又轉過頭看著筷子上的米粉,這才回答道:“是的。”
齊小妹心裡暗喜,看來自己猜對了,這人就是從清江回來的農民工,大概是往四明山裡去。
忽然又想到昨天在他的碗底下發現的那一百塊錢,以及在裡間門邊的那一筐山藥。雖然知道那是這人為了感謝自己為他解圍而留下的,但那個張胖子說他搶劫了姚家村的老姚頭,這樣的人怎麼會去搶劫一個孤苦伶仃的五保戶呢?
齊小妹有些迷茫,但很快又想到姚家村的那個老姚頭曾經偷看過自己洗澡的事。
“怕不是懲惡揚善呢!也許老姚頭不但是個老色鬼,還是個老玻璃呢?”齊小妹繼續腦補。便又問道:“你是四明山裡的人啊?哪個村的?”
男人卻沒有回答,只是沉默地將筷子上的米粉送進嘴裡,然後又挑起一筷子米粉開始吹氣。
“要不,我再給你煮一鍋?”齊小妹道,作勢就要起身。
“不用了。”男人回答的很乾脆。眼前這一鍋,已經比昨天那鍋多了起碼三分之一的量,即使他再餓,他的肚子也不是齊小妹裝粉的那個桶。但他不知道的是,齊小妹抓粉完全靠手感,可是她的確也沒什麼手感,因此每一鍋的量都完全不一樣。再加上今天生意不好,所以桶裡剩的米粉很多,這一鍋也就比平時的一鍋多的多。
吃完飯,男人站起身問道:“多少錢?”
齊小妹卻擺了擺手,道: